阳平:“我给你带来了这个。”
“便当?”
“嗯。”
……
美代子边吃边说:“在买来的土豆里,加上香脆培根碎和橄榄油,就会产生豪华的口感。”
“鸡肉丸子里,加了豆腐就会变得松软,里面的金针菇和白芝麻,又会带来嚼劲,又会好吃。”
“还有呢?番茄炒鸡蛋,和银鱼牛蒡丝拌饭……”
“全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哽咽)。”
“美代子,我想喝你做的味增汤。”阳平说。
“这算什么?你从来没夸过我的味增汤好喝啊。”
“虽然高汤是用料包冲的,口味没什么层次,浓度每天也不一样……”
“你是想吵架吗?”
“可是……问我死前想吃什么,果然还是想喝你做的味增汤。”
美代子愣住了,缓缓地说:“你这话……和求婚那时候的一样啊。”
“诶?”
画面闪回27年前……“我……想喝美代子你做的味增汤。”27年前的阳平说。
“我那时候只看到了自己手里的味增汤,体味着手里的重量。我就想,啊,我要和这个人结婚,我至死,都要喝这个人做的味增汤。”阳平说。
“所以,你求婚时才说了那种奇怪的话啊。”
“美代子,我们两个都活了半个世纪,其中一半以上时间都是一起生活的……”
“说出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呢。”
“所幸我们把阿正养育得不错,现在又有了优美,我们应该也对他放心了吧。”
“是啊。”
“所以,我们夫妻从今天重新开始,要更……怎么说呢……”
美代子盯着他。
“你别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的。”
“好了,你接着说。”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要继续发掘对方身上的闪光点……”阳平说得断断续续的。
“加油!”
“你别鼓励我啊。”阳平说,“所以……对了,要是有时光机的话,我想回到27年前那家家庭餐厅,告诉捧着味增汤的自己,宫本阳平,绝对不要放开,现在你眼前的这个人,你将要做出的决定,绝对是正确的,有点自信。”
停电的车站候车室,蜡烛在他们两个人中间跳跃。
“过了27年,在乡下车站的候车室里,虽然冻得瑟瑟发抖,现在的我,还深爱着妻子。”阳平仿佛在对着27年前的自己喃喃自语,“没事的。”
“那……能顺便再传句话吗?给27年前的我。”美代子说,“现在,你眼前的这个男人,领子老是只有一边翻出来,有点优柔寡断,可能有些靠不住……可他对人总能真诚以待,他会认真烦恼,为了对方,做什么最好。”
阳平已经眼泛泪光。
“这个人,今后会成为优秀的教师,出色的父亲,合格的丈夫,所以吖,山下美代子,你可以放心地……扑进宫本阳平的怀里。”美代子也哭了。
“美代子。”
“阳平。”
如果,我活了27年只是一个去灾区当志愿者才会被人微笑着说谢谢的人,只被很少很少的人需要,或是一直在一线教师的岗位上,也没能走上什么管理层……
如果,27年之后,我就是如此平庸,我也许也会怀疑,在过往的每一个人生十字路口,换一种选择,际遇是不是能有所改善。
可是,人生哪有什么“正确”的选择,能选择“温柔”的那一项,已是十分了不起的事吧。
在去往福岛的列车上,阳平回忆起与美代子共度的27年时光,他说:
“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做饭。”
“但我在做饭的过程中,想明白自己想干什么了。”
“我至今做了很多人生的选择。”
“是买公寓还是买独栋别墅?因为美代子喜欢园艺,就买了独栋,虽然她早就没这个热情了。”
“阿正升学考试的时候,我强行说服想送他去私立学校的美代子,让他念了公立学校,因为我看不下去被妻子逼着学习的儿子。”
“在想要不要换智能手机的时候,美代子说让我先换了,回头教她怎么用,一句话敲定,让我买了智能手机。”
“这些选择,我不确定是否正确,但哪怕错了,美代子也笑着撑了下来……”
阳平在阿饭奶奶面前说,“做正确的事固然重要,但是您不觉得做温柔的事更重要吗?像战争一样,正确与正确会有碰撞,但温柔和温柔不会的。一个小小的温柔,会孕育更大的温柔。”
有一点笨拙,有一点局促,但与你相伴的平凡的一生,是我这辈子做出过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