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的座机刚响起一声时，卫津北一个箭步跨到桌前，接起电话，洪亮地说：“您好，这里是重案五组……”

一分钟后，卫津北挂断电话，急急忙忙地冲到办公室，嘴里喊着：“张队，出大事了。接到群众报案，老光明小区的垃圾站发现碎肢，疑似人体组织。”张天峰听了眉头紧锁，立即下达指令：“叫五组立刻去现场调查。你，跟着孟斌。”卫津北应了声是，正要跑开时，张天峰也跟了上来，“赶紧走，我也去。”

“通知薛婧了吗？”“还没有，薛婧一早去跟‘312’的案子了。”上了警车，张天峰询问一句。孟斌快速打过方向盘，回答说。张天峰听了摆手说：“嗯，她离案发现场近，现在就叫她过去。”“是。津北，给薛婧打电话。”

卫津北嘴上应声，可心里却满怀不屑，暗自思量：“就她那副病歪歪的样子，要是看见碎尸还不知道得吓成什么样。”通知了薛婧后，他问：“张队，薛婧手上有‘312’的案子，你这么急忙地叫她过来，这也……”

张天峰斜睨他一眼，这卫津北是警校上届最优秀的学生，来到五组以后积极参加每个案子，也确实是个好苗子。可唯独有一点，这卫津北自恃骄傲瞧不上成天一副病态的薛婧。

“行了，知道你小子想的什么。老话说的好啊，这海水不可斗量。薛婧可是侦察高手，跟着她，你有的学。”卫津北不做声，心里自然是千百个不乐意。

五分钟后，警车停到小区门口。张天峰一行人往事发现场去，远远地就看见警戒线外围观百十多号群众。

卫津北一边说着“让一让”，一边跟着张天峰一行人往里走，刚入警戒线，就闻到一股异味：“这个味道是……”

“尸体腐烂的恶臭。”一个阴沉的女声从耳边响起。卫津北着实被吓了一跳，低声喊了一句：“有没有搞错啊，你这样会吓死我的。”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又轻视地看向那个眼窝深陷、脸色蜡黄的女人——她就是薛婧。

“调查进行的怎么样？”张天峰问。

“化验科的同事已经确定，发现的肉体残渣和部分碎肢属于人体组织。目前还没发现其他有力线索。”薛婧波澜不惊的报告，又补充一句：“不过，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以我的经验来看可能是惯犯或相关专业人士。”正说着，张天峰几人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作呕声。孟斌扭过头，就瞧见卫津北扶着一棵柳树干呕不停。

孟斌对视薛婧，眼睛里写满诧异。他二人配合多年，薛婧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继续说：“是的。是回收垃圾的员工报的案，他从一个破损的垃圾袋里看到了——一小截手指。”薛婧不由皱起眉头，顿了几秒，说：“里面还有疑似手掌的部分。”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被卫津北听了去，他脸色煞白，嘴唇有些发紫，一双炯亮的眼睛布满恐怖，不仅对那一口袋里支离破碎、恶臭浓重的残肢，还有来自眼前这个阴沉女人的恐惧。张天峰叹了口气，说：“行了，让这小子先去做调查吧。孟斌，带着一队人先到垃圾站进行取证。薛婧，你跟我走。”

薛婧点头，应了声是，就在薛婧迈开腿的瞬间，卫津北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打了两个寒颤，说：“你，你刚才也看了……”

“嗯，多见几次就好了。”薛婧似乎是有些感冒，这几个字的发音好似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再加上她那副冰冷、阴沉的嗓音，卫津北不由得又想起刚才的画面，惊得松开了手，讪讪说了几个是。心里暗骂：“这女人平时看起来病恹恹的，一到凶案现场就给人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

“你缓一缓，就去做笔录吧。”薛婧走出两步，扭头说了这句话，又匆匆到里面去了。卫津北不由感叹自己怎么那么丧，刚刚在张天峰面前看低了薛婧，结果就让薛婧这女人扳回一局，他哀叹一声：“怪我不争气啊。”就拿着随身携带的笔本去人群里搜集线索。

张天峰从口袋里摸出一副白手套，一边往手上套一边问：“刚才你说可能是专业人士——什么专业人士？”

薛婧搓着手，过了几秒说：“有可能是医生，或是医学爱好者……犯人作案手法极其残忍，明显是将受害者杀死后截肢——发现的残肢骨骼完好，如果不是相关专业人士，我觉得很难做到。”

张天峰点点头，问：“鉴识科有什么发现吗？”

“正在调查。”

那股尸腐的气味愈发浓重，孟斌不由打了个喷嚏，低头的时候他发现脚尖前有个疑似沾染血迹的金属戒指。

孟斌把它拾起来，问薛婧：“你看，这是不是枚女士戒指？”

薛婧接过戒指，抬手对比一下，说：“嗯，从尺寸来看，应该是的。”她捏着戒指端详几秒，接着说：“张队，孟斌，你们看，戒指上有字——Ca er……中间几个字母看不清。”

“带回去，让化验科检查。”张天峰说。薛婧应了声是，开始留意周围的一切。突然，孟斌叫住张天峰，冷不丁地说：“张队，有没有可能这个垃圾场里，只有手臂的残肢。”

张天峰闻声，猛地回过头去，正好迎上孟斌的目光，迟疑几秒后说道：“有道理。这样，你通知王汶，让他带人给我把所有的垃圾场……不，去垃圾站。”

孟斌点点头，说：“好，我这就让人去所搜市区的所有垃圾站。”

卫津北此刻正在保安室做笔录，他强迫自己不要想起刚才那副画面，可空气里仿佛充满了血腥味，血色模糊的一团肉好像就在眼前。他拼命摇摇头，长呼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问：“张林，你是第一报案人？”

张林是老光明小区负责收捡垃圾的人员，四十来岁。他生的一张国字脸，黝黑的手臂上覆盖着几条丑陋的疤痕。空洞无神的眼睛让卫津北不由想起薛婧那个女人。

“是。我发现后立刻就拿手机报警了。”

那张林答话时面不改色，卫津北蹙着眉头问：“你是怎么发现碎肢的？”

“昨晚我睡得早，今儿天蒙蒙亮我就起了。每天8点垃圾车来这装垃圾，我也跟着一块装。我寻思今儿起的早，就早点过来了。垃圾站么，气味难免冲了点，可今这味道就更冲了。我也纳闷是什么，就去里头扒拉扒拉——结果，就看见一个染红的尼龙袋子，拉链边上就露着一截手指头。”

卫津北一边写心里一边打颤，突然他发问：“你发现后立即报警了？”

“是啊。”

卫津北语气有些不友好，轻哼一声说：“一般人见到这种场面恐怕害怕得连报警都忘了吧。”

一瞬间，卫津北仿佛看见张林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他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看见肯定是害怕的。就像卫警官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不一定受得了。不过，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瞧见个死人也不至于吓住了。”

卫津北越听张林说话越觉得不对劲，不由细细打量他——一身沾染污渍的旧工服，蓬头垢面的，脚上踩着一双廉价的布鞋，鞋面也是灰扑扑的。他看起来没什么不同，除了那双冷冰漆黑的眼睛。

“你在这干多久了？”

“一年多。”

“为什么来这里工作？”

“卫警官，这和案情有关系吗？”

卫津北不动声色，点点头继续问：“啊，没什么关系，觉得张大哥不像一般人。”

“呵呵，是，一般人不干这种脏活。”

“最近一段时间有可疑人出入过这里吗？”

“那没有，谁闲的没事来这种地方。”

“每天运输垃圾的车都几点来？”

卫津北一边问，一边飞快地记下笔录。

“每天早上8点。”

“你们清理垃圾是从哪里开始？”

张林琢磨了一下，说：“这倒是没有固定的。从近处的来呗。”

卫津北点了点头，又记下了张林的联系方式和住址，让他以后再想到什么再联系。就在这时，薛婧推门进来，问道：“怎么样，调查出什么了吗？”卫津北不知转的什么脑筋，脱口而出一句：“张林，你认不认识薛警官？”

薛婧不言语，迎上张林的目光。“认识，警队来之前，薛警官找我做过调查。”说完，张林拍了拍裤筒上的土，从薛婧身边走过去了。

“里面什么情况？”

“回警局再说吧。”薛婧说完也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