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岚躺在床上想来想去,还是把李姐叫了过来,让她帮忙整理客房是一方面原因。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觉得婆婆来了,只她们两个人,相处起来会尴尬,李姐在家的话,就是三个人。
李姐很快来到了家里,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好了客房。但她忙完后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回自己房间,或者去厨房忙活,而是走到施岚看书的桌边,站着,却不说话。
“李姐,有事儿?”
李姐还是没说话,头却越来越低,然后施岚看到有眼泪掉下来。
施岚明白了,李姐知道了爸爸的事,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没想到她已经知道了。
“小姐,我知道你难过,哭出来会好受点儿。”李姐一边抽泣一边说,但她哪里知道施岚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的泪水在医院里已经流干了,而她的痛苦也远不是泪水可以化解的。
“我没事。”她无力地对李姐说。
“小姐,小产跟生孩子一样,不能生气,你不要把气憋在心里,这样对你身体不好。”原来她连这个也知道了。
生气?施岚该生谁的气呢?那个载爸爸的司机?孙正?司机突发疾病,没有蓄意害爸爸,并且他在车祸中去世。孙正不管对自己还是对爸爸都真诚有加,对公司也兢兢业业,现在也没有证据表明是孙正导致了事故。
她只能生老天爷的气吧,这么突然地带走了爸爸和孩子,但老天爷在哪里?
她没有生气的理由,她有的是悲痛,但她不想把自己的心思说给别人听。
施岚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对李姐说:“李姐,帮我煮碗面吧,我饿了。”她想只有表现得想吃东西,有胃口吃点什么,李姐才会相信她没事。
李姐立马边擦眼泪,边快速走向厨房。
但很快,她又退了回来,叮嘱施岚说:“小姐,你坐的时间不短了,去床上躺会儿吧。”
施岚这次听话地站起身来,走向楼上,她这才发现真的是累了,腰有些疼。
可能是太累了,她一挨到床,便瞬间入睡。
火车站的接站口,施岚焦急地张望着,婆婆的火车已经晚点1个多小时了,毕竟是身子虚,她已经有些站不住了。
她扭头看了下,附近有个直达梯,她准备走过去靠在那里休息会儿,她刚要跟李姐说一声,却看到了走出站的婆婆。
施岚有些吃惊,本以为她会拖着大包小包,因此还特地托了李姐来,但婆婆只推了一个旅行箱。
婆婆在她的愣神中走到了她的面前:“施岚。”施岚这才回过神来:“妈。”接下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们两个之前也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恋爱关系确定时,一次是结婚时,
施岚特意把李姐介绍给婆婆:“妈,这是李姐。”婆婆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施岚边开车边想,老太太的装扮总是这么正式。一件深紫色的外套,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旗袍,与盘起来的头发配在一起,会让人想起宋庆龄。
结婚时,也是一件旗袍,别人都议论纷纷,都说这个老太太有气质。
三个人在车上无声地坐着,施岚觉得要找个话题说:“妈,一会儿我们把东西放家里,到外面吃。”
“不用麻烦,就在家吃吧。”
“不麻烦,妈难得来一次。”
老太太没再接话,一路沉默到家。
回到家后,施岚让李姐去放行李,然后准备跟婆婆商量出去吃饭的事,却看到婆婆已经换下了之前的衣服,穿上了家居服,施岚准备的。
“就在家吃吧。”说着便坐在了沙发上,李姐为难地看着施岚,她要等施岚发话。她只听施岚的,来施岚家做工之前,施威跟她说过,她是来照顾施岚的,只有施岚的话她需要听。
“施岚,你坐下,我跟你说件事。”婆婆还没等施岚表态,便又对施岚说。
施岚看她一脸的严肃,便对李姐说:“李姐,你去做饭吧。”说完后坐回了沙发。
婆婆接下来的话,让施岚不知所措。
婆婆说她这次来就不走了,家里的房子已经卖掉了,地也租给别人了。
施岚震惊了!
她并不是不赡养老人的恶媳妇,她经常和孙正一起去给老太太买各种东西,寄给她,逢年过节,也会跟孙正商量回去看老太太,但孙正给她的答案永远是她妈说不用这么麻烦,施岚也建议孙正把他妈接来住段时间,但从来没得到老太太的同意。
有一年的春节,施岚出了个主意,和孙正偷偷回去看老太太。但两个人带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赶到孙正老家时,却发现老太太不在家。孙正打她电话,她说跟别人出去旅游了,问她具体在哪里,她却不说,听到他俩说回去看她,没有一丝开心,只说要他们回去。
平常,老太太与孙正打电话,从来不提施岚,一开始施岚还凑过去,热情地喊一声妈,但得到的只是老太太机械地一声施岚。慢慢地,施岚也就不再凑热闹了。
她觉得老太太并不喜欢她。
现在,却突然地自主决定要和他们永远地生活在一起,她没办法接受。
和我们住在一起,不需要跟我们商量吗?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施岚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如果你觉得跟我住在一起不方便,你们再给我找个别的房子住也行。”老太太又说道。
施岚突然感到心凉,父亲刚过世,自己又流产,这些,婆婆都只字未提。
她可能还不知道,施岚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想不无道理,孙正事情缠
她突然地感到有些头晕,她还是个病人啊,昨天刚出院,去告别父亲,又赶回上海,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这个没办法沟通的婆婆。
“妈,我头晕,去休息一下。”她站起身来,一边说一边往楼梯边走去,背后传来一句:“我已经跟孙正说过了,他同意的。”
施岚觉得头晕目眩,孙正同意?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自己商量?她没接婆婆的话,只是往楼梯上走,但气得发抖。
走进卧室,她关上门便打电话给孙正,但没人接。她简直怒不可遏,生平从来没人这样挤兑过她。
“回电!”她给孙正留了言,然后仰面躺在了床上,望向天花板,上面有一张照片,一片蔚蓝的大海,岸边白浪滚滚。
这片海是施岚和孙正定情的地方。
“岚岚,我会永远地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伤害,我爱你!”在浪花轻抚沙岸柔声中,孙正拥着施岚,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施岚曾认为那是她听到过的最美的语言。果然甜言蜜语都是骗人的!母子两个合伙来欺负人!施岚突然把脸扭向了一边,不想再看那幅画面。
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悲哀涌上心头,她把腿弓了起来,抱在胸前,头用力地弯向膝盖,把身体蜷成了蜗牛状。
好冷,施岚扯过脚边的毛毯,把自己裹了个结实,又把空调打开。
房间的温度慢慢开始上升,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施岚感觉自己满身汗水。
“知了,知了”,耳边传来了蝉的叫声,夏天是施岚最喜欢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