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阿竹蠢蠢的,她不知道怎样跟人交朋友。
她喜欢某个人的时候,就给那个人买很多好吃的,用漂亮的纸片儿写许多贴心的话。
但人家想什么,她从来也不会去问。
她以为这是做朋友的默契。
后来有一天,阿竹看见自己的纸片儿被当做包口香糖的纸。她难受,但想开了,记着的只是陈年往事,纸片儿存着也没什么用,能起到其他作用也挺好的吧。
掖好口香糖的纸片儿安安静静地待在了课桌里。就像阿竹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小墨身边一样。
阿竹发育地早,体育课上的热身跑总让她紧张,不想看见操场旁边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追踪的目光,不想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是长大后的阿竹只会觉得不屑于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阿竹坑着头拖着青春期发胖的身体跑到第二圈,心想要是小墨在该多好。
绿茵操场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小胖子捣腾着小步子,几乎不间断的喘息看上去很吃力。跑完的同学们散在一旁说说笑笑,不时瞟她几眼,又各自唠着心不在焉的嗑。不唠嗑怎么办?面面相觑多尴尬。
老师看不惯了,嚷嚷那个谁能不能动动腿,大家等你一个呢。
阿竹脸红,虽说每堂体育课都是这个结果。她已不报任何希望自己能跑快点了,只想脸皮厚点该多好。
800米的魔咒牢牢地箍在阿竹的颈子上,因为她觉得自己嗓子在冒烟了,不时感觉到气管里的血腥味,丝丝儿的,居然有一种成功的快感。心脏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像是迫不及待要飞向老师手里的名册簿。
在最后几十米体能达到极限的阿竹,散去一身痛感,第一次不顾别的同学的目光,她冲刺了。反正,反正没有人真正地在乎她,她可以放肆一把吧。
碎语不是阻拦她往前迈步的疾风,而是在她身后无故追赶的恶犬。
打破一具枷锁总让人措手不及,阿竹终于不再双眼锁定塑胶跑道,就像正常的女孩子一样,与风纠缠争先,拥抱起终点。
小墨嬉笑着和体委从教学楼楼梯口走来到操场边。阿竹累瘫花了眼,只看见他们手里的皮质笔记本在阳光下闪着光,沾染着“优质学生”的气息。
低头思忖的阿竹被小墨直接递到眼前的手机屏幕反光而刺醒。吓得阿竹跳开来,又笑刹一群无聊的人。
“阿竹,你别怕,你看我对你多好,把你跑步的样子记录下来。”小墨很得意。体委抿着笑。视频里胖胖的那个女生显然有点滑稽,重心并不稳的身体还想步步往终点靠近。
“你以后免不了要回忆的呀。”看着阿竹僵掉的红脸蛋,小墨急忙补充。
阿竹还是不会怼人,讪讪地笑了笑。点点头。
只是嘴角扯开的时候,阿竹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破溃了。
只要把淤积的脓液堵上,那倒还能免除“敏感玻璃心”的罪名。
课间阿竹默默接过小墨递来的脉动。她以前总是很感激小墨能记得她爱喝的饮料,只是今天从尝得的口味中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说脉动有点涩。
体委的篮球集训正好安排在阿竹体育课上节。
阿竹终于明白当时什么晃得她刺眼,是脉动的塑料瓶啊,哪里是优质标杆假装开会逃掉体育课的帮手。喝着人家富余的友谊脉动,博人家的小哥哥一笑。
的确,百般塑料。
阿竹荡悠着半瓶饮料,看着小墨在众多女生中间嬉笑打骂,等着她趁兴完毕又来跟自己炫耀式地讲解着各种女生的小秘密。
小墨知道阿竹绝对不会说出去,就是知道。放肆地胡诌也可被免去任何不堪的指责。
阿竹是一个特别优秀的树洞,她还很年轻,跟很多年前的你我一样,不知道自己还要善良多久才能分得别人一点尊重。习惯于把别人的依赖感当成面包,当成干粮,殊不知某些人仅以八卦为乐,所谓秘密,只是炫耀自己得到别人信赖的武器。
树洞啊树洞,为情感堆积值设个上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