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在农村,那时还没有电。太阳落下,小村淹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乌云密布的夜晚,我真正体会到啥叫“伸手不见五指”。而当繁星漫天、银河横亘时,那份美妙与神秘,也真是动人心魄。
星空,太让人沉思。我觉得即使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的人,仰望星空都更容易产生哲学思想。我甚至想狼啊、大象啊、黑猩猩等聪明到吓人的动物,在山林的夜晚,坐在大石头上仰望星空,没准儿也会感动到流泪、谦卑到灵魂,就差像我一样拄着腮帮子,苦思宇宙与人(狼、象、猴)生了。
前两天看了一部电影《绝命时钟2:22》,其中关于星空的桥段打动了我。说一场电磁风暴即将袭击地球,而这个风暴是30年前一个垂死恒星爆炸的结果;当它到达并影响地球时,那颗恒星其实早已不存在了。
这让我再次深思: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象?它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我们以为自己看到、感受到的世界无比真实,其实只是幻象。我们看到的璀璨星空,就那么美妙神秘地悬在头上,我们感到那些星星,多么真实地就在那里!其实,它们99.99%都不过是光线刚刚抵达我们眼中而已;甚至有的星星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但我们仍然万分真切地看到,它就在那里。总体来看,这个星空,基本就是一个幻境,而我们分明地感受到它真实无比。
如果这还比较难以理解、还不足以震撼到你时,抬头看看朝夕相伴的太阳。距离地球1.5亿公里,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太阳,是8分钟以前的太阳。科幻一下,如果在这8分钟内,太阳刷的一下没了,而我们依然会傻子一样地看到它在那里。
再切近一些。我们可否深思过的雷声?要知道,它是与闪电同时发生的,而我们毫无疑问感受得到它们的先后顺序。
这就是时间与空间共同创造出来的真实与幻象。无所不能的上帝之手,到底还创造了多少我们人类无法感觉和认知的真实的幻象、幻象的真实?比如,在人类科技还不发达的古代,人们认为星星就在天空中,太阳就在那里发光,电母负责打闪、雷公负责打雷,哪里有什么假象?我们现在好像科技昌明了、无所不能了,其实可能只是了解了世界真实的一个脚趾头。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幻象啊!
在这一刻,忽然觉得世界的神秘,犹如深邃的夜空,我们以为的那点点繁星的真实,淹没在无边无际不真实的黑暗之中。
这种神秘感一方面让我陡然醒悟,该放弃对真相的苦苦追问,看不明白的,就放下吧,世界这么神秘,哪能看得明白,糊涂本身就是修行的成果;另一方面,对无边的神秘充满了幻想和期待,感到冥冥之中自己被主宰,从而不自觉地把自己交给命运。这个主宰(不管是宗教所谓的“上帝”、还是哲学所谓的“绝对精神”)如果是对自己好的,我感恩答谢;如果对自己是不好的,也将坦然接纳。谁让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神秘不可测度的因素呢。
忽然,这种神秘感也让我感到浑身无力,软软塌塌地自动形成“葛优瘫”,感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仿佛消散、浮游于无知、无边的黑暗里,飘飘荡荡、任意东西,听天由命、爱咋咋的,不再为飞得更高去振翅,不再为防止坠落而挣扎,就像婴儿躺在母亲怀里,信任、安心、甜美地睡去。
难道,这就是《道德经》传说中境界?“知其雄(世界如此强大),守其雌(我服了)......复归于婴儿(好舒服耶!)”。
可惜,可怜,那种出神入化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一刹那(多么希望佛祖说的“刹那就是永恒”是真的啊)。天快要热死了,汗水滴到镜片上,让我又回魂到凡间。
的确,这个世界不真实,至少不怎么真实,再至少不像我们想象和认为的那么真实,但依然挡不住这不真实的世界(虚幻的假象),影响、甚至严重影响着我们沉重的肉身和凡间的日子。
30年前的恒星爆炸,导致了地球一对情侣处于绝命时刻(前述电影中的情节);8分钟前的太阳,现在像火一样燃烧了天空,热得我浑身湿透;多么期盼一场暴雨浇灭炎热,但一定要在看到闪电后张开嘴,免得震撼的雷声伤害了耳膜。我看清了真相,但荒谬的是,假象仍如此真实、有效地影响着我。那么,真相与假象,是不是都具备着非常实际的意义,让我们都不可忽视?
的确如此。我因此得到的认知升级是:不可高估真相的作用,不可低估假象的作用。对于凡间的你我来说,它们都真实无比。不真实怎么了?照样影响你的生活,甚至决定你的生死。30年前那对情侣还未出生,但现在命悬一线。真实又怎样?真实未必会影响到你。现在一颗恒星爆炸,30年后到达地球时,估计我应该是不在了,影响不到我了。
再观察一下我们的这个世界。世界本没有颜色,这是真相。颜色是人感官的产物,小狗看啥就都是黑白的。如果我们能看到其他频率的光线,比如电磁波、红外线,那这个世界看起来跟眼下所见完全不一样。蝙蝠能听见超声波,大象能听见次声波,我们人类只能听见20—20000赫兹频率的振动。想象一下蝙蝠、大象的世界如何?芸芸众生,看到的世界几乎完全不同。
人,更是世上最奇特的物种。不知咋整的,他们竟然有了自由意志,也就是说,因自我认知而可以创造自己的意义世界,让自己感受到世界与精神外面的真实或者虚幻的世界几乎完全不一样。比如,人可以想象出或者用仪器制造出小狗、蝙蝠和大象感受到的世界,还可以全凭自由意志,创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世界。不要以为这只是精神作用或曰意淫,其实精神将直接影响到你感受到的“真实世界”,比如所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同样的世界,因你完全不同的感受,即为完全不同的“你的世界”。
自由意志让人有了极为充分的自主权,生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此时,真相还是假象,就都不重要了,他只需追索自己认为的意义世界就可以了,因此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看穿真实的虚假性和虚假的真实性,一下感到天地清明;再抬头仰望灿烂的星空,觉得它更加曼妙。
我爱死这美妙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