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强,当午夜来临之时,星辰闪耀之际,我又踏上了一只蟑螂宿命中的征途。
话说当我破壳而出的时候,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你们知道我也是破壳出生的吗,我们的壳方中带圆,有细细的横条纹理,一粒粒浅棕色呈半透明状。我个人认为这样充满神秘感的外壳是不输琥珀的,何况我们还有千百年来极其旺盛的生命力,而不是将生命终结凝固在琥珀中。甚至我觉得我们的壳和人类科幻片里星际飞船上的宇航员的人体冷冻舱也有几分神似。话说好像人类确实有把我们带上太空观察我们生长的想法。不过我也担心以我们的生存能力,在外太空会从小强变异成巨强,你们更害怕。
再说回我那从不曾见过的生母,其实我也不确定她是否已经死于非命还是往更好更远的地方飞去了,但她肯定无法带我装逼带我飞,毕竟我们的兄弟姐妹太多了。每个蟑螂都在还是稚嫩的,肤色浅浅的小小强时,就得肩负起自负盈亏,自力更生的独立生活。我要在屋主家中寻觅并其实所求并不多的食物,躲避随手操起的报纸袭击,还有各种化学药剂喷雾。在人类所谓的和平年代,我想也是没谁再活得如我们这般辛苦危险了。
关于我们的名字,是因为周星驰的电影,一句肝肠寸断的“小强你不要死啊!”,忽然之间我们的种族就被命名为“小强”,不容微词。我们蟑螂的生命力确实很强,由古至今wuli天敌几乎只有报纸杂志和拖鞋,你们懂的。我们从最黑暗最底层的恶劣环境中而来,见过世间的苟且百态,也吃过人世繁多美味,历经沧海桑田,但依然所求不多不忘初心,你们残羹冷炙便是我们生命延续的食粮。
但是你们不知道,蟑螂也有着想飞的梦想。见过我族会飞的前辈么?四肢粗壮,抓地有力,徒脚就能走壁,游走迅速,冷冷的拖鞋在身边胡乱得拍,也始终徒劳。惹急了,它会煽起油亮的翅膀,逆风起飞,扑腾到你们身上,引得人类惊慌错乱连声尖叫,败下阵来。前辈再潇洒疾走撤退,孤傲冷漠的背影消失在墙角⋯⋯
那便是我们黑暗中升起梦,能够承载起自身的重量,一路飞一路走,穿越过重重报纸拖鞋的突围,往更为深邃的良夜中走去。
没有受过伤的小强不是好蟑螂。我也因为好奇害死猫,而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过行踪,招来杀机。我目前的屋主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女主还算喜欢整洁,每次打扫卫生我都得小心谨慎搬迁我的藏匿之处。男主难免比较不会在意细节,吃过的零食碎渣会掉在沙发前一地。那也是我最喜欢的领域,随时能够找到吃的,闲来无事也随着男主看看球赛。
但是最近,女主占领了沙发一带,看着iPad在家练健身。家里买的零食也越来越少,这燥热的天气让我开始难耐。一日清晨女主早早就开始健身了,把还在休憩的我惊醒。我思寻着此时女主必然无暇顾及我的存在,我即刻打算铤而走险,趁机将我方阵地转移到厨房去,那里的阴暗角落更适合我生存,并且随时能够找到食物残余。
当我刚迈出疾走步伐时,不料女主一眼望见,立刻停止运动,随手就操起一本杂志向我迅猛扑来。我霎时慌了,闭上眼睛就是天黑。我好像听见我左半边身体碎裂的声音。我仰身摊到在地,原来白天的人世是如此明亮绚丽的,是我从未斗胆停下来欣赏过的景象。我安然闭上眼,打算等待女主的终极审判,用一张卫生纸将我的身躯包裹起来,扔进厕所,清澈的流水将洗尽最后的污秽,那是蟑螂一族共同的命运归宿。
⋯⋯⋯⋯
⋯⋯⋯⋯
时间好像静止了三分钟,我依然还是四仰八叉得躺在地面上晒着日光浴。我有些恍惚,悄悄偷望一眼女主,怎么又兀自继续在运动了。我不由得轻蔑一笑,女性的通病啊。大概是嫌我的遗体恶心,不敢自己来收拾,要等着还没睡醒的男主来清理我的遗迹。
呵呵。
我撑起我右边尚好的身体,拖着残缺的左边,缓慢持续往最近的黑暗角落爬去,直到静默消失在人类的视野中。
我的头是有点晕,身体痛到麻木。
但我知道,
身残志坚的小强,一定还会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