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在无边无际的寂静中,恐惧,压抑袭来,人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正视自己的灵魂,所有的伪装和不可一世都毫无意义。在此时,你只是你,一个脱离了世界的渺小的自我。
正因如此,母亲感到害怕,“一个人”是无法对抗这个社会掩藏的恶意的。恐惧变成了幻想,侵入了她的梦境,放上梯子,摆上榔头,安全感才回到了灵魂里。屋子,象征的便是人类的世界,作为社会人的人类,一旦失去的群体,就会失去依靠,百无聊赖的不安感是难以摆脱的,这种孤独,带来的是恐惧和不安。
但是,一旦离开了这个“屋子”,荒野便向我们展开,脱离了人类的“社会”,回归与自然之中,同样“一个人也没有”,感受到的确实另外一种孤独——自由者的孤独。剥离了“社会”符号的人,便没有了义务,责任,规则的捆绑,他回归到了生命最原初的状态,变回归到了自然母亲的怀抱之中。“风”“宇宙”“天地”“日月”都以一种极大地热情欢迎着他的回归,故而在这种孤独中,我重新看见了地球,听见了海洋的呼吸,如同几百年后重返地球,孤独赋予了人类重新感知自然,和自然合一的可能性。
而当天地之间只剩下葵花地时,所有的生命仿佛都消失了,这个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如同绝无仅有的生命,成为承负天地的唯一的生命,这种感受太过压抑,人毕竟是渺小的,如何能独自承受复杂的壮阔的世界。“我看到了一只鸡在附近的土堆旁踱步”于是,我心释然,毕竟,不用独自承受了。
母亲在荒野里享受孤独,毕竟我们在享受时才歌唱,在赞美时放声高歌。荒野有太多值得赞美的地方了。耕作的汗水是充实的,天上的白云是造物者最美丽的创造,在辛勤的劳作中感受世间至美,还有比这份孤独更加幸福的吗?她是自由的,她是她生活的主人,精神的主人。
母亲还是赛虎和兔子的主人,兔子是没有灵性的,她听不懂母亲的歌,她只是简单的生灵,无法领悟这个世界的高深之处,但母亲的歌居然让这只兔子看到了海洋和大地,原来她只是未开化的生灵罢了。而赛虎不同,它是有灵性的,它能听懂母亲的歌,会被这歌声的温柔处打动,但生命的悲哀之处就在于此,聪颖的心灵可以享受生之美好,必也将承受残缺之痛。赛虎有着无限的心事,如同我们一样。所以,赛虎也是会孤独的,当母亲把他放在葵花地里转身离开的时候,赛虎是悲伤的,他只能凝视,只能静静地等待,无数次地等待。这是另一种孤独,因为依恋而产生的孤独,生命一旦有了灵性,就会产生情感,一旦有了情感,离别就会带来最深的孤独。
我也在等待着母亲的回来。在虚幻的梦境中,我不断的走向葵花田的深处,饭菜都凉了,母亲还没有回家,这是我其实是我内心深处的恐惧。生命太过脆弱,一瞬间可能变为永恒,而永恒就是永远无法回归。所爱之人,在水一方,孤独就成了永恒。
母亲终究是回来了,太过深沉的哲思让人痛苦,还是烟火气的饭菜让人欣慰。母亲说:“一个人也没有,真是太好了”,我便问:“那你为什么要锁门?”这是属于两种孤独的问题,太过深刻,母亲体会到了其中妙处,却欲辨忘言,只能化为一句烟火气十足的“关你屁事”,令人哑然失笑,此句一出,孤独感变消失了踪迹,这个世界上总有依恋和关爱,但再近的距离,也不能踏入每个人内心深处独守的某处孤独,故云“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