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家的狗

此刻,凌晨三点,邻居家的狗又在叫了,声音凄惨、悲凉……

邻居在村北头盖了新房,一家四口搬进了新家,唯独这只狗,被留了下来,说是让它帮忙看家。

狗被关在一个用铁架子焊的笼子里,大概两三个平方。邻居每天来一次,给狗送饭,送完就走。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邻居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来按时送饭。

诺大的院子,每天只有一条狗,在笼子里,在那只有两三平方的空间里,等待天亮,等待主人来送饭,或早晨,或中午,或傍晚。等待天黑,因为天黑了才会有天亮,天亮了,才会有人来送饭。

它的生命,或许只剩下了这一件事:等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四五年间,每天晚上,凌晨两三点,都会听到它凄厉的叫声,不是平常的狗发出的喊叫,是哭,是悲惨地哭,声音哀婉、绵长。刚开始被关时,哭声会持续半个小时之久,慢慢地,一二十分钟,现在几分钟,或者五六声。

或许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或许是明白了哭再久,也改变不了被独独关在笼子里的事实,或许是失望了,绝望了,认命了,算了,就这样活着吧,只是活着,活着……

在邻居没搬家之前,曾在他家门前与他说过话。那狗一看到我,以为我是坏人,就大叫,就想从笼子里冲出来,把我吓走,很生猛。

现在想想,真喜欢那个时候的它,那是作为狗的最本来的样子,健康、勇敢,凶猛。

而现在,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叫声,只有它的哭声,每晚回荡在夜深人静的村庄。

有时,我会探究那哭声。

它在哭自己吧,哭自己的命运之惨,每天只能在方寸之地等待主人送饭,等待死亡;

它在想念自己的父母吧,渴望它们来看望自己,渴望它们救自己于水火之间;

它在怨恨自己的主人吧,既然养了我,为什么不好好对待我,只是把我当成畜牲,我也需要关爱啊。

那天,跟妈妈讨论邻居家的狗。

我说,那么大的院子,每天只有它自己,它应该都抑郁了吧。

妈妈说,是的。

那么多年,无数个日日夜夜,孤独、寂寞、悲哀、心碎、失望、绝望,所有的撕心裂肺时刻,它独自承受,独自度过。如果有一天,它从笼子里出来了,它从院子里出来了,它要咬人,它要报复人类,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也不会怪它。

我知道,它有太多难言,我知道,它是被逼如此,我知道,它病得很严重。

它虽然是一条狗,但它也是生命,跟人一样的生命。它虽然是一条狗,但它也有灵性,这人间冷暖喜怒哀乐,它也有感受,它也不喜欢,但它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既然选择养了狗,就把它当成家里的一份子,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对待它吧。

人生不易,狗生也不易。既然都不易,就互相抱团取暖,你在这世间多了一个亲人,狗也在这世间多了一个亲人,不是很好吗?

愿世间所有的生命都被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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