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末的背影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断章》
还有十天就毕业了,姐妹们开始陆续打点行装,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收拾,一个双肩书包,一个拉杆旅行箱。当年怎么来的,此刻又好似怎么走一样。
回想这四年,唯一骄傲的就是手中这支笔了。“大一”一入学,就巴巴得跟着学长身后,从只有27个字简讯见报的实习学生记者,到现在优秀记者证书,还有院报副编辑,学生记者站站长头衔。
四年大大小小报刊发表的诗歌,散文,小说,人物通讯,新闻报道,装了整整一个硕大的牛皮纸袋。
靠着这些发表的文章,不太困难的成为了省城一所重点中学的新教师,爸妈很欣慰。
签约回家那天晚上,睡梦醒来,听到爸妈在主卧窃窃的聊天。
“未末最适合当老师了!我干教育这么多年,看的准,她将来在这行里会有出息!”
妈妈从小到大,我是极少能听到她,如此夸赞我的。
“大连小修那,怎么回复?他帮着联系好了,西岗区教育局看了简历,已经同意接收了,不告诉未末不好吧,她不是一直想回大连,那离舰艇学院又很近……”
“这事以后不要再提了!未末和孟远都分手这么久了,再说咱们就这一个孩子,别远走了,我舍不得,就留在身边不好吗?”
我眼泪在黑夜里流了出来,怕惊扰了他们,不敢出声。
修叔当年是老爸下属,受了爸爸很多照顾,转业时留在大连教育局,这次接收我,一方面我的简历中奖学金、学生干部、党员,尤其一打发表的文章,修叔为我争取,不会太吃力。主要他还是想回报老爸的战友情份。
可省城的单位是不能毁约的,父母就我这一个孩子,命中注定吧。这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秘密,从没和父母说起半句。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了,大学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成就一段有结果的恋情!
“找安未末呀,你等一下。”
上铺的倪妮,电话铃一响就抓起来了,她在等男朋友,肖刚的电话。
“哪位?楚老师呀,下午有空,什么?”
倪妮嬉笑拱手拜托,示意我快打快挂,她怕肖刚的电话打不进来。
“那好吧,两点,我在主楼门口等你,楚老师,再见!”
“未末,这楚老师是不是有什么想法,这几个月,电话可没少打!”
倪妮冲我笑着眨眼睛。
“有什么意思呀,你见过打长途,次次问我毕业论文写到哪的吗?”
这个楚老师,叫楚凡,在省城一所大学任教,是高我两届政法系的学长。
机缘巧合,几个月前,他回校办事,和他的学弟——院学生会社团部长陈浩南,也是我这个系社团部长的“顶头上司”,我们在校园里巧遇。
陈浩南也是客套,和我打了招呼,介绍说:
“楚凡,楚老师,省城工作。中文系才女,安未末。未末,听说你也分到省城了。”
“恩,楚老师好!”
我刚要点头,楚凡伸出右手,我迟疑一下,也伸出右手迎上去了。
厚软的掌心,我怎么依稀记得这感觉!
应该是中文系和政法系联谊的舞会,昏暗灯光下,有个人就这般个头,邀请我跳舞。舞跳的很好,厚软的大手把我的小手握得全渗出了汗,可人家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我也没敢抬头仔细看他的容貌。
“以后都在省城,常联系!”
声音很有磁性,成熟稳重。
“好。”
一个“好”,就断断续续联系了这几个月,我猜他是从陈浩南知道我寝室电话的。
电话只是偶尔打来,常问的是毕业论文进行情况。话不多也不长,三两分钟就结束了。
我很纳闷,又不是我的论文指导教授,一个学政法的,这么关心我论文中的孙悟空和撒旦干什么?
今天这个电话,更是莫名其妙。
他说回校办事,同届留校的同学下午有课,陈浩南又联系不上,问我下午能不能陪他逛逛校园,说上次回来的匆忙,没好好看看。
校庆后的这两年,学校发生很大变化,建筑如雨后春笋,园艺规划的也很有特色。
都这么说了,我这即将离校的大四生,再说有事忙,就不厚道了。
两点,主楼门口。
远远看去,楚凡就是标准年轻沉稳的老师,他眼睛不大,有点神似演员——胡歌,只是他不太言笑,话很少。
我一路带着他从荷花塘边走到三食堂,四食堂,光华学院,说着三食堂早餐小笼包,四食堂的红烧排骨,光华学院学生公寓都有独立的网线……
怕冷场,我说的口干舌燥,他就是偶尔询问或是点头,直到校园路上,陆续走过三五成群,端着饭盒打饭的同学了。
“怎么还不走,不会还要我请他吃食堂吧!”
我开始腹诽了。
“也不知道我同学去哪吃饭了,我晚上去教师公寓找他吧,我刚才看见,那边有新开的学院食府,我请你吃饭!”他笑呵呵地说。
“不用不用,楚老师别见外,太客气了。”
我连忙推辞。
“怎么,那你想请我吃食堂?”
我的天呀,我带一个老师去食堂,我这是不想活了,寝室姐妹们,今晚不得审我到半夜。“去学院食府吧,还是那好!”
我马上笑意盈盈!请神容易,送神难!
学院食府在学校东门,雅致,菜也好吃,我们点了热炒的一荤一素,还有一冷盘,走了一下午,也是饿了,吃的很干净。
吃完后我借故方便,偷去结账,服务员说已经付过了。想想也不贵,他又上班了,我也就不讲什么地主之谊了。
出了食府,我道了谢,刚要告别。
“去南湖走走,行吗?”
南湖,学院不成文的传统,只有明确或即将明确恋爱关系的男女朋友,才会结伴前往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了,我论文还有点问题,还需要最后修改一下,就不——”
“哪出了问题?那咱们去三操场坐坐,你和我说说,我也许能给你点思路,正好再陪我,等会同学回来!”
这个大神呀,这都六个小时了,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绝,又不能得罪这楚老师,何况吃人嘴短,只能低着头跟着了。
我又开始讲起了我的论文,撒旦和孙悟空如何出身相同,一个上天大闹天宫,一个入地搅动地府,一个功德圆满,一个恶名昭著,“同途殊归”,讲的滔滔不绝。
四年大学,在中外文学课堂的全部发言,都没有这一晚说的多!
操场上终于传来熄灯前的预铃,无论怎样,我是不会再受折磨了,我刚要起身。
“安未末,做我女朋友吧!”
我的脑里还塞着,孙悟空、撒旦还有熄灯铃,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做我女朋友,我喜欢你!尤其你的眼睛!明天我们一起回省城。”
“明天我还有课。”
“你不是8号退校吗?”
“谁说的,是18号。你今天来是因为……”
“你还没回答我呢!”
“回答什么?”
“做我女朋友!”
知道吗?我曾有一个祈愿:
命中注定的那个他,会在人海茫茫里等着我,也一定会认出我,还会大方告诉我:
“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
终结我这场苦苦卑微暗恋的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