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春季,刚刚褪去喧嚣的过年气氛的,身边便充斥着焦虑与惶恐。人心躁动,看着电视上一片白茫茫的白大卦们走来走去,看着红色的数字随着新闻主持人的嘴皮子,不停的在攀升,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与凉意。
隔几天便能听到某某死与非典,某某因为咳嗽感冒症状而被粗暴的隔离了,某某因为被隔离在某酒店,受不了心理压力,跳楼自杀了,死状之惨烈,叫人叹息不已。
不出几日,又有H市哪里哪里发现几例疑似非典病人,全部被隔离了。慢慢的学校里也开始每天量体温,要去车站坐车,上车前量体温,到站了,下了车也要量体温。我记得那时已经是2003年的夏季了。
彼时,我正在一个遥远的民族畲族乡的中学任教。由于远离县城,所以平时工作日都是住宿在学校宿舍。眼看着身边的氛围越来越凝重。到处是一片愁云惨雾,每个人都面带忧愁,就怕自己就是下一个被传染的人。到处设了关卡进行查,到后面草木皆兵。一旦发现稍有体温,但不管你有没有咳嗽,先拉走关起来,反正简单粗暴,而药店和所有医院都戒严,一旦发现有感冒症状的,或者来买感冒药,咳嗽药的通通管制起来,抓过去隔离。看得人心惊胆颤,感觉四周笼罩着一片愁云惨雾。
时间回到2003年的9月,由于是教初二升初三的班,所以周末都多上一天的课,整个学校其他老师都离校 ,只剩下一个我一个教师和一个班的学生。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周五,由于明天还要继续上半天的课。所以我就没有回去,因为这一回去,就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再加上现在到处是非典疫情,也不想再来回颠簸。索性就住了下来。
那天晚上一个人在灯下备课的时候,忽然觉得头有点晕晕的,揉揉眉心,还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起身关了窗户,这里是四面环山的山区,到了夜间,秋末的气温在日落后总是降得很快。等我备好课,窗外已是静悄悄的,这里的人们本来就习惯早早睡下,只听得见外面有风吹动竹林的声音还有小溪的流淌声。
到了半夜,忽然觉得头疼欲裂,赶紧爬起来,用体温计量了一下,显示38度几,拿着温度计的我,当时就呆住了,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脊梁。很显然发烧了,怎么办?估计是昨晚上着凉了,才会发烧。喉咙干干的,涩涩,咽了一下口水,有些微痛,教师的职业病,应该有的都有了。幸好没有咳嗽,也没有其他一些非典症状。望着温度计表,我整个人都懵了。怎么办呢?心里很慌乱,一阵子的混乱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我想这应该不是非典吧,大体上是昨晚吹风受了凉,问题是接下来怎么办?去药店买药?不行不行,买这种药的通通被当作非典送到一个集中点。如果不是非典,在那种环境下非典感染是百分百的了。明天坐车回家?更不行,上车前要量体温,车站路口全部禁严,哪怕出的去,到了县城车站,更是查得更严,下场还是一样的。
那时候,从来没有如这一刻,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现在怎么办呢?睡意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剩下来的是无边的惶恐与绝望,还有那种求生的欲望。
我忽然想起,好像在书桌抽屉里有看到过两片感冒药。于是我立刻翻找起来,幸运的是,真的让我找到两片感冒胶囊。不幸的是,这两片药,已然过期两个多星期了,望着手掌心的两颗药,我想,只能试一试了,所幸过期时间不算长。于是立马烧了足足一壶水,吹凉了后,吃了药,又喝了两碗。又拿毛巾泡在冷水里,不停的敷额头,一边有条不紊的做这些,一边心里怦怦的直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又把厚的被子搬出来,看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于是感觉到困意的我把自己整个人裹起来,希望这一切都有用吧!一直在心里不停的祈祷,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否则想想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许今生再也见不着自己的家人,也许被拉过去,从明明是普通感冒,最后肯定会感染了非典,就算治好,就会留下后遗症。
一想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图片和新闻播放,我觉得死神是如此的近距离在阴森森的盯着我。后来不知不觉,居然捱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清晨,一睁开眼,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斜射过来,有些刺目,但是我的心里是欢欣的,因为我感觉整个人说不出的轻松,捏捏被子,有股潮潮的感觉,估计昨晚上流了不少的汗吧。摸摸额头,感觉冰凉凉的,赶紧去冲了个澡,又炖了些粥,吃完感觉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心慢慢安定下来。
经过昨晚的险镜,想了想,如果明天如果又着凉,这闭塞的小乡村,不知道该如何。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本地的一个教师,让她帮我上半天课,下周她的周末补课再还给我。收拾了一下,静坐了一会儿,缓缓神,昨晚到今晨,感觉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一样。
在车站上车前,果然有一波人正拦了关卡在那里检查,心底有些发虚,幸好还是正常体温,但是上车前,却看到有一个发烧的村民被拉去了附近的卫生所。心‘‘突突’’的跳了一下。然后头也不敢回的上了车。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非典实在是蔓延的太历害了,剧烈失控之下,产生的这种“宁杀一千,不错一百”的严厉防控政策,也是很正常,尤其是在这种人口不多,流动人口更少的闭塞的小乡村里,更是草木皆兵。
非典结束后,每次回想起这趟经历,自己在鬼门关绕了一圈能安然回来,真的是庆幸不已。有时候在想,如果没有那两颗过期的感冒退烧药,又是孤身一人,面对着这样的困境,没有强大的生存欲望。我想,今可能今时今日,我也许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写这篇文章了。
后来查询了很多资料,原来当时很多人被隔离后,很大一部分人哪怕只是普通感冒,最后也是没有悬念的变成了非典。就此死亡的,就不用说了,就算能治愈的,大多有着很大的后遗症,并失去了劳动能力。但是在新闻里,死去的人也罢,活着的人也好,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在播放抗非典成果的时候,说的是治愈率,很少提及别的东西。任何时代,在这样一种死亡笼罩的,无法预防的类似于古代瘟疫的情况下,我想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将影响减小到最小,让更少的人承担即将被传染的危险,这些都无可厚非。
人类在面临着大自然威胁的时候,当生命受到重创而即将消失的时候,除了软弱的抵抗,别无他法。所以生命之于我们,是最值得珍惜的。那一场生死之劫,让我至今刻骨铭心,也让我更加珍爱健康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