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江驰带着八个月的女儿出门,却遭遇了严重车祸。
女儿惨死当场,他也因此受了重伤。
肇事司机邵铠铮跑到医院里,将几十万现金换成钢镚,一袋袋全部砸在了他身上。
“你那个女儿,就是一个短命鬼,死了就死了,这些钱你拿着滚蛋,就是告上法庭,你获得的赔偿也不可能比这更多。”
顾江驰如同发了狂的猛兽,不顾身体扑上去厮打邵铠铮,嘶哑着嗓子怒吼道:“我一定会告你的,我要让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却没想到,开庭当天他的妻子付悦熙当庭提供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说他有被迫害妄想症故意扑到了邵铠铮的车上,造成了怀里孩子的死亡。
顾江驰惊愕地看向证人席位上的妻子,如遭雷击!
......
顾江驰被定性为高危害精神病患者,关在特殊病房五年受尽折磨。
电击、针刺、鞭抽,几乎要了他半条命,身心严重受创,到最后一听到病房铁门打开的声音,都会瞬间失禁。
终于熬到了精神鉴定正常的这一天,他第一次见到了阳光蓝天,浑身却因为强刺激过敏,起满了红疹。
一辆车远远开了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缓缓降落。
付悦熙精致漂亮的面容出现在车厢里,看向他的目光疏冷嫌恶,如同在看一个沿街乞讨的乞丐。
“既然出来了,以后就老实点,我在京郊买了套别墅,以后你就住那里。”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直接交代后面跟着的另外一辆车带他过去,然后按上车窗后便扬长而去。
顾江驰刚到地方下车,就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付悦熙的车越过他所在别墅的门口,直直开进了隔壁那栋的院子里,下车后站在车门前,朝着里面张开了双手。
一个小女孩先从别墅里跑了出来,像是快乐的百灵鸟,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娇滴滴的奶音瞬间刺穿了顾江驰的心脏。
“妈妈,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要想死你了!”
付悦熙亲昵地一把将女孩抱起来,轻吻着她肉嘟嘟的粉色脸颊,“妈妈也想你,今天跟爸爸在家开不开心?”
小女孩被蹭的咯咯直笑,转身朝后面大喊:“爸爸快来,妈妈挠暖暖痒痒,妈妈坏坏,你也来挠妈妈。”
下一秒,邵铠铮挺拔的身姿从屋里走了出来,抬手揽住付悦熙的肩膀,轻轻吻上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一触即离。
“喏,爸爸帮你报仇了,这下开心了吧小祖宗。”
顾江驰的心脏瞬间被击穿,痛得连站直身体都格外困难。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他恨不得当场挖出自己的眼睛,多看一眼都比这五年他在精神病院里遭受的折磨更加惨烈。
凭什么?!
他的孩子才八个月,就惨死在了当年的车祸里。
而他最好的人生也毁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可现在,明明他跟付悦熙还没有离婚,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过起了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顾江驰无法说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也没有冲上去质问的勇气。
脑海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不断挤压般泛着疼,让他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倒在地,手掌压到地上的碎石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
原来当年,付悦熙费尽心机地把他冠上精神病的帽子,送进精神病院五年,就是为了跟邵铠铮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子。
当年两人青梅竹马,初中前都形影不离,两家的大人曾经多次开玩笑,说将来一定要结成亲家,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后来,付家突然家道中落,付悦熙的父母双双因为严重的经济犯罪被判了死刑,她因为还没有成年,被远房叔叔接走了,直到上了高中才再次相见。
可那时的付悦熙在叔叔家过得并不好,天天被当成出气筒,一家子人动辄打骂她,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身上的衣服永远脏兮兮的,一米七的身高,瘦的还不到九十斤,摇摇欲坠的身体极其虚弱。
顾江驰就每天把她领回自己的家,吃饭、洗澡、洗衣服、写作业,等远房叔叔家都睡了才偷偷摸回去睡觉,第二天天不亮再出门。
有次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叔叔晚归,醉酒的他抄起门后的铁锹就朝着付悦熙打了过来,他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护在了她身前,直接被打断了两根肋骨,浑身是血的却一声都没吭。
那天,付悦熙把他抱在怀里,对天发誓:
“阿驰,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如果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
从那天起,她便发愤图强,不断地努力向上爬,最终成了京北新秀中的一匹黑马,重新建立起了付氏集团。
顾江驰从低谷陪她百折蜿蜒地走到人生巅峰,自己也努力成了环境监测领域最炙手可热的科研专家。
两人结婚,搬进四百多平的大平层,付悦熙又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宝宝,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幸福。
却在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被彻底打进了地狱。
付悦熙背弃了他,纵容情人害死了他们的孩子,还让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关进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饱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她违背了誓言,可不得好死的人,为什么要是他的孩子?!
隔壁的对话继续传来:
“悦熙宝宝,你今天把那个疯子接回来了,不用去看看他吗?”
邵铠铮一边说,一边将付悦熙抱进怀里,根本没有想让她走的意思。
付悦熙眉眼精致,漂亮的五官被阳光撒上朦胧的光晕,越发惊艳,她的眉心里闪过一抹厌弃,声音也格外冰冷:“去接他回来,已经是念在以前的情分上,还指望我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吗?”
顾江驰掌心的砂石被他紧紧攥起的拳头压得更加紧实,手下的那一小片地面,都氤氲出了血渍的暗黑色。
他终于逼着自己,连滚带爬地站起身,踉跄着冲进了别墅。
拿出手机,全身发抖地翻了半天五年前的通讯录,才找到兄弟林城的号码拨了过去。
“林城,我出来了,你之前来医院看我告诉我的那个人,能不能帮我联系她?”
“真的吗阿驰,你下定决心了?!”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顾江驰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确定了,我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孩子,讨回一个公道!”
“我要让付悦熙和邵铠铮,为我的孩子偿命!”
2
顾江驰挂断电话后,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才终于抬头环视付悦熙给他安排的这栋别墅,里面的装潢其实跟当年他们结婚时的那个平层没有太多改变,就连当年摆放在家里的那些精致的小物件,也一尘不染的摆放在这里。
窗帘、沙发、装饰壁画,一饰一物都跟当年他记忆中的样子相同。
窗台上,几盆多肉盆景,居然还是五年前他亲手栽种的那些,只是生长得更加茁壮,一看就知道这些年被人精心照料着。
顾江驰垂眸,站在窗边静静地发呆。
他当然不会自恋的以为,那个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人,会好心的来伺候他的花,只是突然有些恍惚,如果孩子还在,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那么现在他的生活,会不会如这些盆栽一般明媚漂亮。
一声开门声从玄关传来,紧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顾江驰脊背一僵,没有回头。
不明白她怎么不留在隔壁,反而回来了。
直到付悦熙换好拖鞋,走到他身边,才缓缓抬眸看过去,对上她清冷的视线。
“怎么站在这,没上去看看嘛,你的衣服东西都还在,我都从那个家里搬到这里了。”
顾江驰麻木地点了点头,淡淡开口:“谢谢。”
付悦熙倏然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扯唇笑了笑。
“要不要喝点酒,你以前没事晚上不都爱小酌一杯?”
说着,她就转身走到酒台里面,拿出一瓶拔出酒塞,倒进了两个空的高脚杯里,向着他的方向推过来一杯。
“年份不错,是你喜欢的淡淡巧克力味。”
顾江驰嗤笑出声,掀起的眸底已经充血泛了红,他还没来得及清洗消毒的手掌伸了出去,混着的鲜血比红酒更红。
一把攥起酒杯,朝着付悦熙就迎面泼了过去。
随后啪的一声响起,酒杯也脱手而出,砸在了她身上,随后掉落在地碎成了渣。
“付悦熙,你就没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吗?!”
付悦熙神色很淡,并没有动气,只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手扔在了地板上,平静地看着那只杯子也变成了碎片。
“顾江驰,你有完没完?你在精神病院里待了五年,也没有治好你疯狗一样的毛病嘛,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让我跟你说什么?说你为了跟铠铮争风吃醋害死了自己的亲骨肉?!”
顾江驰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心被生生拧紧。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她还是会说出那么颠倒是非黑白的话。
他惨笑出声,后退的时候光着的脚踩在了刚刚摔碎的玻璃碴上,鲜血瞬间渗透出来,沾染了所有的碎片。
付悦熙双眸瞪圆,心疼地冲了过来。
“阿驰,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到沙发上去,我帮你清理伤口。”
说完就拉着他快步放到沙发上,然后又轻车熟路地去翻找医药箱,可刚回到沙发边坐好,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接通后,邵铠铮焦急的声音传出来:
“悦熙,暖暖突然不舒服,上吐下泻得好恐怖,你快来看看她吧。”
付悦熙毫不迟疑,挂断电话就向外跑。
关门前才扔下一句:
“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我有事出去一趟,应该不会回来了,不用等我。”
等她?
顾江驰伸手,狠狠拽下了脚心的一块玻璃碎片,捏在手里怔愣地看了许久,直到上面沾染的血污滴落在手背上,才嗤笑出声:
“我早就不会再等你了。”
3
顾江驰清理好伤口后,又在客卫洗了个澡。
然后推门走进了主卧,里面床品一应俱全,甚至沙发边的婴儿床,都还是他当年亲自挑选的那一个。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扑到床边痛哭出声。
那些小小的衣服被整齐地叠在床头,不少玩具都是未拆封的,几罐过了期的奶粉和尿不湿,塞满了婴儿床下的空间。
“孩子,我的孩子,爸爸好恨啊,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到现在都不能给你报仇!”
还有付悦熙。
她的亲生骨肉因为那场车祸当场死亡,小小的身体都是青紫色,连一声哭喊都没有,便彻底断了气。
顾江驰到现在都记得,那双小手轻轻地搭在自己的肚皮上,混着血淋淋的内脏,残忍到令人发指。
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啊。
就算已经不爱他了,就算想要跟另外一个男人共度一生,为什么要害死他的孩子?!
凄厉的哭声响彻整间卧室,空荡荡的回声震得人头皮发麻。
不知不觉地,他就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的时候,顾江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下意识的错觉让他以为自己还在精神病院里,瞬间蜷缩成团,防备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卧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针管朝他走了过来,他惊恐地尖叫出声,猛地扑上去撞在了来人身上。
可孩子的惨叫声响起,等他看清楚进来的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再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小女孩被重重地冲撞在地,号啕大哭。
付悦熙和邵铠铮立刻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将小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焦急地安慰着:
“暖暖乖,暖暖不怕,爸爸妈妈在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哭不哭,暖暖不害怕啊。”
顾江驰颤抖着靠在门边,猩红的双眸隔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死死盯着遗落在地板上的针管,那是一个儿童的医生玩具,跟他曾经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买的那套一模一样。
付悦熙抬眸看向他,阴鸷的眸光喷出火焰。
上前一步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啪啪两声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血水从口腔中喷溅而出,呈点状甩在了洁白的墙壁上。
她薅着他的头发,向上提起来,剧烈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啊顾江驰,在里面关了那么多年,你是关上瘾了吗?!”
“暖暖还是个孩子,她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把气撒在一个孩子的身上吗?!”
顾江驰死死地盯着她,彻底被她的话恶心到了,根本不加解释地脱口而出:
“怎么了?你们当年合谋害死我的孩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还才八个月?你又有没有想过,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
“你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在他们父女的隔壁?为什么不干脆跟我离婚,到时候光明正大地把你们的奸情大白于天下,不是更舒服嘛!”
付悦熙的脸色变了又变,眼底的怒火也燃烧后又强行按下去。
她叹了口气,像是妥协般松开了自己的手,然后似是缱绻地把他的脸颊捧了起来,好像她依然爱着他一样。
“阿驰,我没有想过跟你离婚,可是我们的孩子死了,我的家业需要人继承,暖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但绝不会是我最后一个孩子,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一下?”
顾江驰冷笑出声,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冠冕堂皇的女人。
他想不明白,她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是嘛付悦熙,你没有想过跟我离婚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偷情才刺激?还是因为你天生下贱,一个私生女就是迷恋这种肮脏的关系,贪恋恶心的味道!”
“你闭嘴!”
4
付悦熙尖锐的声音震得楼板都在晃。
顾江驰却根本不可能放过她,他了解她的一切,了解她最见不得光的隐私。
那些曾经他无比怜惜,用生命保护的秘密,如今都成了他拿来攻击她的最佳武器,正如当年她坐在法庭的证人席位上,亲手毁了他一样。
“我为什么要闭嘴,我就要说,你这个私生女,你害死了自己的爸妈,因为你想要得到的一切财富和地位,都必须建立在他们的生命之上!”
“你闭嘴!别说了!”
“我偏要说,你怎么不去死啊付悦熙!你......”
“啪”的一巴掌。
付悦熙愤怒得如同一头发了狂的狮子。
“你给我闭嘴顾江驰,你说什么?!顾江驰有胆子你再说一遍?!”
她的手背青筋凸起,不停地颤抖。
凶狠的眸底拼命地压抑着某些顾江驰根本看不懂的情绪。
最终她只是用力地把他甩在了地板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他:
“既然你这么想要离婚,也不是不行,但下个月我的分公司就要在纳斯达克新股上市,我不能有任何不利消息传出。”
“这段时间,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吧,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的话,我能送你进去一次,也能送你进去第二次!”
“你要是再敢伤害我的孩子,我就让你下地狱去找当年的那个短命鬼!”
说完,付悦熙转身回到了邵铠铮的身边,伸手抱过他怀里的孩子,率先走下了楼梯。
顾江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恨意几乎将他的心脏吞噬。
短命鬼?
她居然说他的孩子......说自己十月怀胎上下的亲骨肉,是短命鬼?!
就在这时,邵铠铮走了过来,弯腰蹲在了他的身旁,贴身凑近他的耳朵,一字一顿道:“顾江驰,五年前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就更不是我的对手了,是我求悦熙不要跟你离婚的,你说对了,这样更刺激......”
他的声音一顿,继而开口:
“也更能让你足够痛苦!”
......
顾江驰第一次见邵铠铮,是在付悦熙爸妈的葬礼上。
她的爸爸其实有原配妻子,却为了她妈妈私奔了,两个人在贫民窟生下了付悦熙,煎熬了许多年才靠着付奶奶偷偷地资助,成立了付氏集团的前身。
可是后来,付悦熙被付家大伯找上了门,告诉她如果能偷出付氏集团的机密,就让她认祖归宗。
她太想证明自己了。
一个私生女的名声,足够让她在同龄人面前抬不起头。
所以,她偷了。
而她的父母却因此被人陷害严重经济犯罪,死刑立即执行。
付悦熙曾抱着顾江驰崩溃痛哭,她说她这辈子最恨背叛,最恨冤枉,这些污点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犯。
可五年前,她再次背叛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多可笑啊。
她总是能无情地伤害身边最爱她的人。
而无论是顾江驰还是当年她的父母,都把最真诚炽热的爱通通给了她。
邵铠铮在葬礼那天,就对他说过:“傅先生,我看上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你以为你一个贫民窟里走出来的贱民,能争得过我吗?”
邵氏集团是付氏最大的合作伙伴。
邵铠铮作为邵氏总裁的独生子,第一次开口提要求,就是今后付氏的合同必须由付悦熙签署。
多么诱人的饵料,贪心的鱼儿怎么可能不上钩呢。
顾江驰如同行尸走肉般,将自己收拾妥当,吃了点东西后想要出去走走,却发现别墅外面被十几名保镖严密地包围了起来,不允许他踏出这里一步。
怪不得,她要买两栋相邻的别墅。
原来是为了让他被关押得更加方便。
她只不过是为他另外制造了一个牢笼而已,从未想过放过他!
顾江驰死死地攥紧拳头,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动。
他转身回到房间里,重重地甩上了门。
半夜,顾江驰睡意蒙眬间,似乎感觉有人进了门,在床边坐了许久,看了他许久。
朦朦胧胧间,微凉的掌心覆盖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摩挲,那指尖的柔软和温度好像浸润着无比的缱绻和深情。
第二天醒来,卧室里空无一人。
仿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
可顾江驰知道,付悦熙回来过。
看样子是有盯梢的狗仔在周围,刻意回来表演荒唐的深情呢。
想到这,他抬眸看向窗外,果然看到对面的小山坡上有人影闪过,不自觉地嗤笑出声:
“真能演啊付悦熙,你恶不恶心。”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林城的电话。
“阿驰,人已经联系上了,一周后你们见一面吧。”
5
那天之后,付悦熙再也没有回来过。
隔壁院子里每天传来的欢声笑语如同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刃,随时可能砍下来,伤得顾江驰体无完肤。
他独自在别墅里煎熬着,很少迈出大门,因为常年在精神病院里24被仪器监控,让他无法容忍空调运转的声音,秋老虎的威力仍旧不容小觑,让她整日无法入睡。
中间有几天,他零星听到隔壁似乎传来了孩子的哭喊声,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
只隐约听见几句:
“是那个贱民要害我,他要杀了我......”
“暖暖害怕,暖暖害怕。”
顾江驰心中不免忐忑,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直到付奶奶寿宴这天,付悦熙一早派人传话回来,说奶奶要见他,才勉强打起精神,强撑着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可当他迈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却看到付悦熙已经站在车边,抱着邵暖暖等在了门口,她身边的邵铠铮穿着高定西装,正笑着说些什么。
“阿驰,”付悦熙抬眸看向他,语气平静无波,“我的车只能坐三个人,加上司机已经没有了你的位置,你自己想办法回老宅吧,我们先过去等你。”
顾江驰指尖一颤,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这块别墅区地处偏僻,富豪们进出都有车,所以为了隐私考虑周围根本没有直达的地铁站或者公交站,更没有往来的出租车。
想要坐车赶去老宅,就先穿着脚上的薄底皮鞋徒步十公里走出别墅区。
他的脚一定会废掉。
顾江驰张了张嘴,抬眸看向满不在乎的付悦熙和洋洋得意的邵铠铮,终于明白他们就是故意地折磨自己,为前两天的事情出气。
堂堂付氏总裁,又怎么可能连一辆坐得下四个人的车子都没有呢?
他扯了扯唇,最终只是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顾江驰站在暴晒的太阳下,看着付悦熙温柔地把邵暖暖放进安全座椅,细致地检查每一根绑带。
确定没问题之后,才重新挽着邵铠铮,和他一起说笑着坐进车里,汽车的轰鸣声响起,随后绝尘而去。
顾江驰怔怔地看着漫天尘沙,恍然想起。
多年前付悦熙买下第一辆车的时候,特意拉着他去远郊旅行,生怕他会晕车,还让人定制了全套的车厢净化系统,就连副驾驶的座椅都是特殊定制款。
柔软,干爽,舒适。
她说:“阿驰,我这一辈子都只爱你,我的副驾驶也只会有你一个人,只要有我在,就一定早晚让你过上脚不沾地的享福生活。”
如今看来,这些话也一定说给另外一个男人听过了。
顾江驰一个人走在下山的公路上,傍晚的地面向上散发着烤人的灼热,薄底皮鞋很快就磨破了他的双脚,无奈之下只能脱掉鞋赤脚前行。
砂砾割破了脚底,传来钻心的疼痛,鲜血被沥青地面瞬间蒸发。
一个小时后,眼见着他就快要走到最近的公交站点,天空风云骤变,倾盆大雨瞬间落了下来,把他彻底浇了个透。
头发糊在脸上,狼狈得如同丧家之犬。
等顾江驰终于坐上公交车,赶到付家老宅的时候,里面的宴会已经开始了,嬉笑庆贺声四起,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付悦熙和邵铠铮。
“你们快看啊,那不是那个神经病吗,他怎么在这里?”
“听说是治好了,所以从里面放出来了,不过我看他这副样子,怎么都不像治好了,别一会儿再发疯,咱们可要离他远一点。”
“当年付总上位的时候,这位吃软饭的帅哥可谓是风头无两啊,现在......只剩吃软饭了,哈哈哈哈。”
那些讥讽的议论声阵阵响起,清晰地传进了顾江驰的耳朵里。
他像是一点都没听到一样,用纸巾一点点将自己的脸擦干净,安静地站在了人群最后。
付悦熙抬眸瞥了他一眼,眉梢尽是压不住的嫌恶,然后转身走到邵铠铮身边,弯腰将邵暖暖抱起来:
“奶奶,我们一家三口给您拜寿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家三口。
顾江驰垂眸双手紧握成拳。
他的孩子惨死,而现在那个罪魁祸首,就揽着他妻子的腰,抱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说是“一家三口”。
何其荒唐!
何其残忍!
6
就在这时,邵暖暖看到了人群后的顾江驰。
突然抬手指着他,声调稚嫩地开口道:“太奶奶快看,就是那个男人要杀孙女,他差点把孙女从楼梯上扔下去。”
“暖暖这些天一直睡不好做噩梦,爸爸找大师给暖暖算过了,是这个男人诅咒暖暖不得好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顾江驰的身上。
邵铠铮也适时地开口,无中生有道:“是啊奶奶,我知道我没名没分的,活该受委屈,可是我的孩子多无辜啊,当年的事情我根本不是故意的,反倒是顾江驰像是疯狗一样死死咬着我不放,让我这么多年都在做噩梦。”
“现在,他又缠上了我的孩子,奶奶,我真的很担心自己和孩子早晚会被害死。”
顾江驰如遭雷击,邵铠铮居然能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
他一步步从人群中挤出来,踉跄着走到付奶奶面前,直接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涌出。
“奶奶,当年死去的那个孩子,也是您的亲重孙女啊,可虽然我恨邵铠铮,却从来没有想过对一个无辜的孩子动手,我不是他!”
邵铠铮立刻冲过来,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恶毒的男人,真是会胡搅蛮缠,那天要不是我跟悦熙及时赶到,我女儿就被你从楼梯上扔下去了!”
付奶奶看着乱成一团的两人,将手中的拐杖向着地面重重磕了两下。
“都给我闭嘴!悦熙啊,你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始终没有出声的付悦熙,在这时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她也走到了付奶奶的面前,跪倒在地,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奶奶,阿驰的确疯癫,我们心疼他把他放出来,他却恩将仇报的想要伤害我的女儿,我也对他很失望。”
顾江驰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付悦熙。
付奶奶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叹了口气道:“阿驰,我以前很是心疼你,也明白你的丧子之痛,但暖暖毕竟是我们付家的孩子,你再发疯也不能没轻没重。”
“你应该很清楚,这次我让悦熙放你出来,已经是对你最大的照顾了,你要是再做出伤害我重孙女的事情,我还能让她关你进去。”
顾江驰看着这些人同仇敌忾的样子,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百口莫辩,甚至清楚地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邵铠铮的报复,那天他就已经在自己的耳边提醒过了。
他会让他足够痛苦。
付悦熙恭敬地看向付奶奶,根本不管顾江驰的反应,直接替他应下了罪过:“奶奶,都是我不好,没有看管好阿驰,以后我会加强对他的看管,不会再让他惹出事端。”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钢刀般狠狠地扎进了顾江驰的心脏。
付奶奶点了点头,淡然地回应:“既然这样,这次就给点教训吧,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好让大家知道,我们付家赏罚分明。”
付悦熙闻言,起身走到了顾江驰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那就把人送进养殖场的藏獒园区里吧,只有一次惩罚够狠,他才能彻底学乖,永远断了再次伤害暖暖的心。”
顾江驰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一群保镖很快围了上来,将他捆绑成粽子,当着在场宾客的面,像是扛着一头猪似的毫无尊严地扛出了付家老宅。
扔进了养殖场的藏獒园区。
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血红的眼睛渐渐在四周昏暗的角落中相继亮起。
他惊恐地拼命蜷缩起身体,不停地呼喊着付悦熙的名字。
“付悦熙,付悦熙你不能这样对我......付悦熙......”
可无论他如何喊破喉咙,却始终没有换来一句回应。
强烈的绝望伴随着那些藏獒的靠近,渐渐达到了顶峰。
顾江驰挥动着自己的胳膊,拼尽全力反抗着,他不能死在这,绝对不能,他还没有给自己的孩子报仇!
7
一夜过去,顾江驰全身被咬掉了十几块肉,奄奄一息地靠在笼子里,疼到窒息。
笼子外,付悦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冰冷与厌恶。
“疼吗?”
她的声音里透着狠厉,“顾江驰,你别怪我狠心,我相信这点手段跟你在精神病医院比起来,还是好多了吧,就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我看得出来,你想要报复铠铮,可是我不可能坐视不理,以后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否则,你就别想好过了,懂了吗?”
顾江驰喉咙发紧,声音嘶哑的终于问出那个始终压在自己心底的问题:“付悦熙,你为什么不干脆跟我离婚,然后嫁给邵铠铮,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还不是因为你?!”
付悦熙猛地踹了一脚笼子,铁栏震颤,藏獒受惊,更加凶狠地扑向他。
他下意识往后缩,后背抵上冰冷的笼壁,无路可退。
旁边老宅的管家陪着,受到付奶奶的叮嘱不能闹出人命,看不下去的连忙劝道,“大小姐,您消消气,好在暖暖没有问题,闹得太大对公司接下来的生意只会有坏处的......”
付悦熙眉头微蹙,终于压下胸腔里的情绪,继续道:“顾江驰,我现在让人送你去医院,以后这个事情到此为止。”
顾江驰失望地闭上眼睛,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他终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付悦熙转身离开,眉目冷峻的目光最后掠过他,沉声道:“放他出来送回医院,找个医生帮他治疗。”
保镖立刻上前开锁。
顾江驰浑身脱力,被人扶出来时,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付悦熙伸手扶住他,却在触碰到他的瞬间,被他下意识地躲开。
她眉头微蹙,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顾江驰低垂着眼睫,没有回答。
......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顾江驰躺在病床上,听着医生处理伤口的动静,疼得指尖发颤。
病房门被推开,付悦熙走了进来。
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吊带长裙,露出锁骨上暧昧的红痕。
顾江驰的目光一顿,随即移开。
回神间,付悦熙开了口,语气淡漠,“暖暖自从那天之后,情绪一直不稳定,晚上做噩梦睡不好,嚷嚷着必须让你受到惩罚,她只是个孩子,你受点委屈,忍一忍。”
“你这些年在精神病院,也该学乖了,我给你安排了个工作室,等你好了之后就能去接手,想干什么都行,就当作这件事的补偿了。”
她语气平静,像在谈一桩交易。
顾江驰却笑了。
片刻后,他抬眸看她,语气平静:“不用了,等我伤好了以后,我会离开,成全你们一家三口,我在你们身边,你们才更不好过不是吗?”
付悦熙怔了一下,随即拧了拧眉,满眼不耐,“你在闹什么脾气?我没空看你作,这句话我就当你没说过,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在别墅待着,你去了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找回来。”
说完,她大步离开,背影冷漠而疏离。
顾江驰看着关上的门,缓缓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爱的男人,也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却仍旧不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病房的门在这时被再次缓缓推开。
高跟鞋清脆声响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响起。
顾江驰听出了异样,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来人,还没等开口说话,就被人将一块手帕捂在了口鼻上,意识随之渐渐抽离。
惺忪迷糊间,一个低哑的女声贴近他的耳侧,低浅的声音一字一顿:
“顾江驰,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就别挣扎。”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彻底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与此同时,刚刚到家的付悦熙,接到了助理惊慌打来的电话,颤抖的声音几乎连不成句:
“不好了付总,顾先生不见了,我刚刚去病房看他,有人留下字条,绑架了他!抖音首页搜小程序[暖阳故事汇],输入[JL7767]看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