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家是一门两户,一个门里住着两家人。一家是我八十多岁的爹娘,一家是92岁的邻居大姨。我每周有四天住在这里,陪着这三个老人,对“老”有越来越深刻的体会。
大姨一直独居,这两年不断刷新着我对“老年痴呆”的认知程度。走丢是她的常态,好在总有好心人送她去派出所;她把蜷缩在墙角的野猫当作孩子,劝“猫”赶紧回家;明明家里没有人,她咚咚山响地敲门,骂里面的“人”是不是睡死了,怎么不给她开门;让她用钥匙开锁,她拿出一个口罩当作钥匙,在那捅啊捅;她半夜敲开我家的门,紧张兮兮地说房东撵我们搬家呢,家里东西太多她拿不动,那一刻,有些恍惚,是我在做梦还是她在做梦;数九隆冬的午夜,她在院里喊“大孙子,救救奶奶吧,奶奶要冻死了”,我还得爬起来去给她开门;最让我崩溃的是,她天天出去捡破烂,总忘记关门,厨房、卧室都进了老鼠,所有带毛的动物都是我的天敌啊,粘板、鼠夹、超声波驱鼠器,魂飞魄散的我布下天罗地网,逮到五只老鼠……
我的母亲脑出血近二十年,饮食起居都需要人伺候。用老妈的话儿说:腿脚、眼睛、耳朵、牙,有一样不好,活着都没意思,她哪都不好,却还劲劲儿的活着。她活得真的挺难的,神经性痉挛的后遗症让她疼痛不堪,大多数时间里,只能坐在椅子上或是躺在床上,她的世界太小了,其实世界再大,对她也没啥用了,她已看不清花开、听不见鸟鸣、走不到远方。
这三个老人家里,老爸的身体相对好一些,但是也常常这不舒服、那有毛病的,白内障做过手术、小肠疝气住过医院,忘性越来越大、反应越来越慢。就说防疫需要出行码的事儿吧,他怎么也学不会使用智能手机,手机没电了,埋怨我没告诉他手机需要充电。老爸16岁就代表家族出面打房产官司,二十几岁就成了业务骨干,是外号“尤大拿”的全才,这辈子一直是笑傲江湖的人物,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诚惶诚恐、无所适从。
每个人的每一天都是在向苍老的门槛迈进,无可逆转、无法逃避。纵然曾百媚千娇,也难逃雨打风吹落; 纵然曾叱咤风云,也只能叹人生几度秋凉。
我们都会老,请善待每一个老人,修一分德行,积一世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