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过年

  “以后我死了，我这些金银首饰都送给你，给你娶老婆用。”外婆坐在厨房的土灶前对着坐在旁边小板凳上的周子轩说。

  土灶前面生了一堆柴火，柴火上面挂着鸡鸭鱼肉。一老一小在火堆旁烤火。

  金银首饰对于周子轩来说，只有这玩意很值钱的概念。外婆耳朵上带着的是一对古法的金子耳环，手上戴的是一个金手镯。

  “娶老婆要花很多钱吗？”周子轩看着外婆说。

  “我们这里的风俗结婚要给女孩三金呀”

  “什么是三金？”周子轩对这些古老的专业名词没有概念。

  “三金就是，结婚的时候送给你媳妇的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镯。”外婆耐心的说道。

  “有了三金就能娶老婆吗？”

  “我们那个年代娶老婆一头牛能娶一个，一头猪也能娶一个，几只羊也能娶一个。”外婆这么说，周子轩好像能听的更明白一些。

  “现在呀，不行了，要彩礼，要有三金。”外婆说。

  “彩礼是什么呀？”又来了一个古老的专业名词，激发了周子轩的好奇心。

  “彩礼就是给你媳妇的钱。”

  土灶前的柴火烧的很旺，时不时，蹦出一颗火星，然后像烟花一样炸开。柴火在散发它余生最后的能量，土灶上的鸡鸭鱼肉，抵不住柴火长时间的熏烤，身上挤出一滴滴的“汗珠”。“汗珠”滴入柴火中，先是漫出一股浓郁的白烟，白烟又瞬间化作一团熊熊的火焰。

  “这些鸡鸭鱼肉，等你妈妈，舅舅们过年回来就有得吃了。”外婆看着出汗的熏肉。

  “你妈妈在外打工辛苦，厂里的饭菜肯定没什么油水。这些肉，用柴火熏了更香。等他们回来吃，吃不完就都带到深圳去。”外婆望着熏肉念念有词，好像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火光渐渐淡去，外婆坐在土灶前打盹。

  将近年关的日子里，周子轩期盼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爸爸妈妈回来过年，一件是期盼一觉醒来，能看见裹满整个世界的白雪。对他来说他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他那小小的世界吧。

  那年的早上雪下的很大，大到电线都被大雪压弯了腰。祠堂边最高的杉树也低下了头，像是一位谦逊礼貌的哨兵，欢迎归乡的游子们回家。

  电话里说，爸爸妈妈就是在今天回来，外婆早早的备好了热乎的饭菜。周子轩一早起来就跑到祠堂那里，望着大雪覆盖碎石路的尽头。他期待的大雪如约而至，他期待的人儿会不会也在今天准时到达呢？

  “子轩回来吃饭啦！”外婆在厨房里喊道。

  “外婆，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到呀？”回到厨房的周子轩对着外婆问道。

  “下雪了，路上的公车不好开，估计得晚一点。”说完把面条端在周子轩面前。

  “来，你吃这一碗肉多的。吃完你再去玩。”

  周子轩在祠堂那里转悠了半天，冷了又回到土灶前烤火。身子暖乎乎了，又跑出去。中午饭都吃过了，他等的人还没来。周子轩只好失落的回到土灶前烤火。

    下午，他忍不住又去了祠堂，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对提着大包小包的男女。他欣喜，他想呼喊，等那人走近，这不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刚才的欣喜化成同等的失落感。

  提着大包小包的男女走过之后，他远远看见，大雪覆盖的碎石路尽头，一行脚印的远处，是自己的爸妈。

  小孩的愿望很单纯，满足了，他就会很开心。周子轩激动的跑向厨房，他要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位同样挂念了一年的亲人。

  “外婆，我爸妈回来啦，我爸妈回来啦，外婆爸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