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了木华讲述的呼韩邪那厮说我在吃醋的话,我不禁有些恼怒,这人真是赖皮,什么事都拿来说项,好没意思。
罢了,又不是头一次见他这样,我喝了口蜜枣茶,压了压心头的情绪,问木华:“既然这样,那你给我讲讲珉姑娘的事情吧。”
“公主,你想听哪方面的?”木华略带笑容地试探,让我有些羞恼,她竟也以为我在为呼韩邪那厮在吃醋吗?让人着恼。
“从最初认识开始吧。按说珉姑娘是汉室女子,匈奴王乃匈奴的王子,他们怎会认识,又两情相悦的呢?”这点我一开始就很纳闷,只是因为并不想多在此地停留,才刻意不去打听,不去了解。
“公主,我王和珉姑娘并不是两情相悦。”木华的圆眼睛看着我,那么真诚,那么迫切,像是在维护自己领土的母豹子。这样想,让我不禁莞尔,也对,我先入为主,且听听木华的讲述。
“那是什么情况,你讲给我听。”我也倒了一碗蜜枣茶给她,这将是个漫长的夜晚。
2、
据木华说,那一年,呼韩邪被其兄长击败,南下撤离时,与自己的亲卫军走散,身边仅有木托跟随。那时候他又身受箭伤,若两人硬要闯北部的重重关卡,恐会凶多吉少。
于是,木托所幸带着呼韩邪扮成汉人,进了关,也就是那个时候,呼韩邪遇见了阿珉。
那时候,受伤的呼韩邪被木托安置在一个老友秋桐家里,老友是木托妻子本家的哥哥,而阿珉就是这家的大小姐。
呼韩邪在秋家养伤期间,其谦谦君子风范深深吸引着情窦初开的阿珉。那时的阿珉刚二八年华,正是情思绽放的年纪。
由于北地局势险峻,木托跟呼韩邪商量后,决定在大汉再蜗居一段时间,待情势稳定再做打算。这样一来,他和阿珉姑娘相处的时间就更加充裕了。
那时候呼韩邪的大阏氏已经去世几年,他便有心娶了阿珉,但是他在北地的军事力量,还得依赖妻父乌禅幕,大阏氏的位置还不能说给了别人就给了别人,何况还是一个没有身份的汉室女人。
呼韩邪并没多做犹豫,便将自己的顾虑和想法都告诉了阿珉以及阿珉的父亲秋桐,原以为,汉人注重妻妾之分,这一场恋情将要告终,没想到,秋桐并无介意,一再重申,能得呼韩邪如此人物的眷恋是阿珉的福分,而阿珉也并未说什么,只言,她爱的是呼韩邪这个人,而不是呼韩邪的身份。
又半年后,呼韩邪决定返回北地,要去乌禅幕处商讨应对其他部落的方法,遂也将阿珉带回了匈奴。
3、
听到这里,我心里的不解尤甚,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怎就不是两情相悦了?木华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公主,你莫急,后面的事情复杂得很,你且听我道来。”
回到北地之后,阿珉姑娘以不想独自守在王府,想留在呼韩邪身边为由,提出要跟着呼韩邪四处征战。呼韩邪起初并不愿意,总归是担心纤弱女子,多有不便,但是阿珉坚持,他又拗不过,只得同意。
他们还是有过一段浓情蜜意的时光的,汉室女子的如水柔情,让北地的呼韩邪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男欢女爱的体验。他视阿珉为珍宝,甚至不顾乌禅幕的不满,而强行让她跟在身边,甚至于在讨论谋略时,也会让阿珉在一旁伺候。
这样的信任,对比后来的背叛,确实让人触目惊心。
呼韩邪很多次的突然行动,都被政敌侦破,他开始处处制肘,处境堪忧。那时候,大汉还跟乌孙有往来,跟匈奴往来并不多,因此,呼韩邪想到与大汉建立联系,以寻求支持。
他一方面派人联络汉朝官员,借此递上陈词表,阐明依附汉室的心意,一方面暗中调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计划失败,一次两次还有情可原,或许是对方太过高明,可是每一次都被看破,那就肯定是有人泄密了。
此事交由木托来负责,木托没有跟在呼韩邪身边时,曾是南北两地有名的独行侠,武艺高强,尤善于刑问犯人,其手段的刁钻恐怖,被绿林道上称为木阎王,
在捉到几次暗中传递信息的人之后,阿珉姑娘被牵连了出来。
原来,阿珉姑娘和她的父亲秋桐都是红日教的人,红日教是独立于朝廷的组织,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为号,暗地里做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近些年来,竟开始左右各国间的政治力量,被各国视为邪教,但也没有办法彻底铲除。
红日教的教徒甚多,已经渗透到各行各业,防不胜防。只是,那些都还是小事,据各国搜集到的消息分析,目前红日教也分为两个派系,一方力争遵循江湖规矩,只管江湖事,一方坚持要掌握政治力量,力图将红日教发展成凌驾于国家机器之上的权利之教。
而阿珉所臣服的,就是有野心的这一方。
真相大白的那夜,死了很多人,其中包括阿珉,也包括木华的阿妈,秋慈,她也是红日教的人,只不过她嫁给木托之后,有了木华,已经渐渐远离权力中心,她很希望红日教能忘记她,然而阿珉来了北地,一切都暴露了。
所以,木华不喜欢阿珉,是她带走了她的阿妈。
木华已经沉默的很长时间了,我也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木华说得轻描淡写,我却听得惊心动魄。
曾经的如花美眷,眨眼间便刀剑相向,何为情,又何为爱,在权利和欲望面前,还能分辨得出吗?
“后来呢?”我轻声打破沉寂。“后来?后来我王沉沦了很久,他把阿珉住过的院子封了起来,谁也不让靠近,只每隔一段时间,自己去住一阵子。”
“阿珉真地死了吗?”我问木华。
“应该是真的,那日红日教徒前来劫人,竟也想掳走我娘亲的尸身,我阿爸不准,激战中砍死了其中一人,而那人就是秋桐,阿珉见秋桐身死,想前来救他,被乱箭射中,虽最后尸身被抢走,想来也活不成了。”
乱箭射中?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心里不禁微微发紧,为了阿珉,也为了亲眼见曾经爱人死去的呼韩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