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郭健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我不能让你等我,就好像你也不会为我停下脚步一样。走着你走过的路,感受着你我同在一片蓝天下的呼吸。仿佛你从未曾走远。
两年后的今天我又一个人走在这条长满青草的小路上,刚刚升起的太阳散发着异常慵懒的光。我使劲吸了吸鼻子,这样安详的景象并没有让我感到舒服。因为在这个时候陆池的影子不合时宜的出现在我的脑袋里。
我叫沐年。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给我取这样一个名字,大概是希望我可以永远沐浴在美好年华的阳光下吧,我总是这样来解答自己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可是陆池总问我说:“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老气横秋呢?你看沐年,暮年,丫头,你是老了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却一直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认识陆池是在他奶奶的葬礼上,而我作为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也参加了这场葬礼。他看起来比我大了几岁的样子,短短的头发,白衬衫,干净而耀眼。因为他的样子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到现在我都认为短发和白衬衫是男孩子最好看的样子。他冲着我笑,说:“你好,我是陆池。”
一瞬间我就看见了全世界的美好。
我不说话,偏着头透过阳光看向他,一瞬间固执地认为那样温暖的光在他身上才会发出来。不觉得就看失了神。
“我很帅吧?”他自恋的说道。
“哪有,我只是在想你的名字也很怪啊,陆池,你是路痴么?”
他摸摸我的头,调笑道:“按辈分你还应该叫我小叔呢。”
我撇撇嘴:“切,咱们八竿子打不着好吗?不过看你这么老,叫你大叔倒也不为过。”
他爽朗的笑起来,却也不生气。
我偷偷地看他,不知道我颤抖的声音是否出卖了自己的心。用被汗水沁地湿漉漉的手覆上红红的脸,我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之间就要发生点什么了。
偶然听见他和长辈们的谈话内容,他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自己28岁了,28岁的他已经在北京有了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而刚刚20岁出头的我在为大学选什么专业发愁。长辈问他到为什么不结婚,还说他这么帅,以后的女朋友一定会很漂亮。
他不说话却眼却看向了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就知道任何的差距都不能影响他走进我的心里,因为我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我一样的坚定。
以后的那段日子让我渐渐爱上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我们经常会在一起听歌,讨论着彼此喜欢的歌手。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故意的说:
“陆池,我们之间真的有代沟呢!”但我从来都不会叫他小叔,因为在我心里他从来都不是。
他也不反驳,只是把我抱在怀里,那力道就好像恨不得要把我揉进他的血肉里。
陆池喜欢骑着单车在这条小路上体会自由的感觉。他说这样可以听见风在耳边唱歌。一开始我并不相信,总以为他在开玩笑,直到我坐在他单车的后面,轻搂着他的腰,一声声的唤他:“陆池,陆池......”竟也真的听见悦耳的音乐。忽然就想,我不谈理想不谈钱,不谈富贵也不谈未来,就这样一辈子也好,就这样做一个贤妻良母,就这样平淡却甘之如饴。
太过于美好的时光总是有让人不知不觉就深陷的魔力,不自觉得就忽略了现实的不堪。
终于还是到了要分开的日子。他要回北京了,而我的大学生活也将要拉开帷幕。
他说:“沐年,认识你以后才真正发觉自己老了,老到和你在一起都会有负罪感。”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和恐惧袭来,让我有些不安,我只能紧紧地抱住他,喃喃地说:“陆池你不老,一点都不老。”我想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我一遍一遍的告诉他要打电话给我,告诉他不要忘记我,我们带着对彼此的不舍和再见面的期待踏上了各自的归途。那时候的我还天真的以为时间和距离真的算不了什么。
现实从来不是如你我所愿。
你在想什么,做什么,我都不知道,我甚至都没办法猜到电话那头你的表情;而我的关心,你也感受不到。这就是现实。联络越来越少,我开始打不通陆池的电话,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们在现实强大的压迫下,不得不低头。
接到他的电话已经是在一年后的冬天。
看见久违的名字跳跃在我的眼球上,我又像第一次见到他那样紧张,心跳地厉害,颤抖的按下了接听键。
“陆池.......”我哽咽的开口。
“沐年,是我。”听见他的声音的那一刻,泪如泉涌。
久久沉默后,他说:
“我要结婚了,沐年,你要知道,我29岁了......”
是啊,29岁了,是结婚的年纪了。
“嗯,她漂亮么?对你好么?”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她很好也很漂亮。沐年,你......”
“那就好,陆池你幸福就好。”
我打断他的话,匆匆挂断了电话。自此以后,陆池就只是我人生的过路人,陆池再见,再也不见......
“年年你来怎么都不和奶奶说一声。”奶奶亲切的声音将我的思绪
硬生生的扯了回来。擦了擦眼泪扶着奶奶往前走,一抬头看见的景象却让我还未干的眼睛再次湿润起来。陆池牵着他的妻子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怔怔的望着我,脸上复杂的表情让我猜不到此他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过。
“陆池你这个骗子,她根本一点都不漂亮。”不顾他妻子好奇的目光,我任性的说道。
他不说话,就这样望着我,深深地,深深地,就像当年他抱我的力气那样深刻。
过了许久,一句“沐年,你长大了。”从他的唇边缓缓逸出。
你说两年的时光能有多长,长到你已经娶妻生子,长到再见却连一个拥抱的理由都没有,长到我仍然那么幼稚,长到这样的你我还是忘不了。
我从他身边走过,轻轻的在他耳边说:“你真的老了,小叔。”
明显感到他被震惊到,我看见他的眼角有泪滴划过。
可你不知道,这个称呼,我承认的有多么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