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说: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我也一直觉得,你没有真的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你不在,多久了。
在有三个孩子的家庭里,老二的悲哀是永远存在的。尤其,当你不仅是老二,还是个女孩子,这种悲哀就愈发明显。在那个年代,老一辈的人重男轻女思想还特别严重,所以在姐姐之后出生的我,对家人尤其是对爷爷奶奶来说,成为了这个大家庭中,最多余的那一个。他们想要个男孩儿又不想因超生被罚款,于是在他们的讨论下,决定把我送给邻村一对没有生育能力的夫妻来扶养。下定决心后,爷爷奶奶忙前忙后操办着这件事,爸爸妈妈虽心有不舍,但因为家庭情况,也就不得不屈服。一切都就绪,就等把我送到他们手上了。正要把我送到另一个陌生怀抱的那一刻,你来了。你大步流星冲到我面前,一把抢过我,气的胡子发抖,声音也大得颤抖,你说,你来养我,就是自己出去讨饭,也要把我养大。
这是后来爸爸告诉我的这一切,每每家人拉家常,总爱说起这个小插曲。我想,那个时候的你,一定像个大英雄,顶着所有人的反对和不解,毅然决然地抱着我离开。
那天之后,我的记忆中就只有你和你的那个种满了花草植物的小院子。
我记得,你最喜欢在阳光很好的冬天,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拿两个你自己做的小木凳,慢慢悠悠地走到小院儿里晒太阳。偶尔有卖冰糖葫芦的老奶奶叫卖着走过,我就撒娇说要吃糖葫芦,你就会摸摸我的头然后走到老奶奶面前给我买上一根,自己是一定舍不得吃的,总是全给我吃。你看着我吃糖葫芦的目光,就像那暖暖的阳光,耀眼温柔。
后来上小学了,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每天下午放学回家,都会被一股香喷喷的味道拉向厨房。烟雾缭绕中,有白胡须的你,手中的铲子上下飞舞,锅里的米粒在落日余晖中晶莹剔透,格外的好看。那时的你,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总是在每个放学的午后为我炒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每日如一,却并不单调。因为你总会在蛋炒饭里加一些新鲜味道。今天是火腿,明天是土豆丝,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惊喜。你走之后,那个味道,再也没有;那种满怀期待的感觉,再也没有。
写到这里,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小的我,屁颠屁颠地甩下书包,奔向在厨房忙碌的你,看着香喷喷的饭和你傻笑。眼眶怎么湿润了呢。是太久太久没见到我想念的你了,也再也不可能见到了。
你走的那天,是一个冬天,很冷的一个冬天。你走的很平静,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睡着了,睡得太沉。你就那样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外婆哭得那么大声都没吵到你,我还在想你肯定做了一个特别美的梦,美到不愿意醒来。
你再也没能醒过来,再也没有对我笑过。妈妈说你走了。于是小小的我知道了,你终究是离开我了。书本里学到的“死亡”这个词,我第一次有了如此深刻的理解。
想起上小学第一天,你帮我穿好校服,系好红领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囡囡将来要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哦!”这句话我一直记着,从来没有忘记。
现在的我,坐在明亮的大学宿舍里,敲下这些文字,脑海里都是你的模样。也许现在的我不够勇敢,不够优秀。也经常容易偷懒,自卑和怯懦。但是我在努力,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我想你会看得见,我亲爱的外公。
因为你,我想要成为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