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有两个胞弟,每每提及,有人惊讶有人羡慕,毕竟我这个年纪,还是在计划生育的管制下才茁壮成长起来的,大多都已经兄妹两人或者独生子女,像我这样占了便宜的不多,国家政策,但凡不去响应的,也没几个能钻空子。
我四岁的时候,有了第一个弟弟,因我年幼已不大记得,只听我妈妈提及:那年是我第一次跟着爸爸坐火车,生产时没有产婆,且夜里风雨交加,爸爸在院子里手抖到连打火机都打不着,脐带还是妈妈自己剪断的。
产程异常之艰难,这条生命极为来之不易,我妈妈更是铤而走险。
六岁的时候有了小弟弟,倒是个粉琢玉雕的小娃娃,眉眼像极了妈妈,性格敦厚,为人善良,全家人极宠。
「2」
很多人都说:有妹妹的哥哥是暖男,有弟弟的姐姐是泼妇。
可是世间的事情哪里来的绝对,大都是自知,只是人们都默认了,也就成了事实。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那个时候一块钱可以买十个冰棍。妈妈的钱藏在玫红色的呢子大衣里,偶尔拿一两块钱再栽赃给大弟弟,是我常会做的事情。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我,挨打的却是大弟弟。
夜里两个人睡一个房间,半夜天气冷踢了被子的他就死命的往我被子里钻。每每被惊动醒来都恼火的要死,可是爬起来看他睡得正香,就不舍得动手打他,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再倒头睡去。
我是在别人的眼里长大,可我的弟弟是在我的眼里成长。
「3」
小弟弟第一次走路的时候是在二奶奶家的炕上,我抱他出去玩,一群人向他伸手,但他却就跌跌撞撞的往我怀里跑。我特别激动,抱着他就往回跑,一路上特别大声的喊我妈妈。
他善良可是生性懦弱,小学的时候,我大弟弟打架,然后那些孩子为了报仇,被打的就是我的小弟弟,有一回我放学在院子里写作业,老远听见小弟弟哭声,跑出去远远看到他在路边被人打,我冲上去就冲着那个小男孩一巴掌,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人。
我不勇敢,但我想保护的人不能受伤。
「4」
初中的时候爷爷从上海给我买了第一只手表,白色的表带,表盘上的王子和公主在跳舞,可是大弟弟偷偷戴着去考试,回来的时候却丢了。
我又愤怒又难过,追着他满大街的打,回家了还跟我爸痛哭,他又是一顿好打。
细想小时候很多矛盾和战火都是我引起的,可最终的结果是他被揍。
「5」
越来越长大。分房睡,有了各自的朋友,有了各自的游戏和不一样的关注点。从以前看不一样的频道到玩不一样的游戏,到后来不一样的话题,再后来有了各自的生活领域。
我已经背不动也抱不动他们,已经不会再拥抱,可是听到他们叫我姐的时候,我依然无法拒绝他们所有的要求。
我小弟弟头上有个疤,是我朋友因为看他可爱想抱他,他挣扎的时候摔倒撞在墙角。他手上有个烫伤疤,是小时候一起点塑料玩,滴在他手上,手长的越大疤越大,褪不下去。
我头上也有疤,是我大弟弟小时候拿石头扔我,血流如注,他烈日下跪在院子里被爷爷打的半死。
大弟弟背上有胎记,大片大片的红色。长大以后他添了许多纹身,可是纹身却跟我们一丁点的关系都没有,手臂上的叶子,手臂上的藏文,且不间断的往身上加,乐此不疲。
「6」
去年奶奶的哥哥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学校,打电话给奶奶听她有气无力的声音,也跟着难过的不行。
那个骑电动车经常来我家给奶奶送菜的老头子突然不在了,那个亲热的跟我们打招呼的老头子突然就没了,就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就像明天还会来。
奶奶是最小的妹妹,一生被几个不怎么优秀的哥哥疼爱,老了依旧是哥哥们最疼爱的人。
每一个兄妹都是上天的恩赐,给了爱,给了被爱的资本。
「7」
我们一生最重要的人里,血缘关系是最难割舍的 ,以前为了很多事情跟爸妈吵架,为了不带弟弟出去玩把他锁在家里,为了一个人去小卖部狂奔甩掉弟弟,为了不挨打撒谎,让弟弟替我挨打。
我想最健忘的事情里,亲人的伤害最容易被忘却,因为除去所有的无心之过,一切事情的出发点便是:为了你好。
你没有弟弟你不知道,除了跟他们争吵,最多的还是操心和保护,所以我可能是个能文能武的泼妇。
你没有弟弟你不知道,除了跟他们夺遥控器,最多的还是忍让和疼爱,所以我是个能进能退的假小子。
你没有弟弟你不知道,除了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走路摔跤,跟同学打架,跟女孩子谈恋爱,跟父母吵架,你都会觉得心疼和被伤害。
我庆幸在我平庸的生命里,有了两个跟我紧密联系的人,就像一个藤蔓上的三个西瓜,大小和颜色迥异,却血脉相通。
漫漫人生路上,有些人来者不善,有些人情意绵绵,但我想在我身后的这两个人,会从一而终的守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