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不会遭天谴?”我说。
“我管不了那么多”冷酱说。
血腥味像水一样淹没了整个屋子,随处可闻的血腥让我感觉是穿淌在深海里。溅在墙壁上的血像一朵朵绽放的红花,我踩在被血液淌遍的地板上,粘粘的。不知道是死亡的阴气太重还是干嘛,我感到屋子里有点冷,一股股阴风猛吹,而窗户全关着,血腥味就随着一股股的风像波涛一般一扑扑地在屋子里荡着。这死亡的风吹到冷酱身上,让冷酱觉得热血沸腾。她眼神一亮,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刀口上的血。
我走进小房间,发现了床榻上的这个幼童。
而我手里提着刚砍下的他父亲的头。
幼童看着我手上的头,眼神雀跃,仿佛他父亲还没死一样。我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头,再三确认,死透了。头上的血液像一条条小路在他脸上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脖子滴下的血不断地落在我的鞋子上,跟个水龙头似的。眼睛闭着,我的刀很快,他走的很安详。
我把头立在桌子上,桌子上摆着庆生的糕点。孩子三四岁的模样,话都没学利索,他冲着桌子上的头,欢快地喊爸爸。他不明白他父亲已经死了。
他四肢扑棱着想从床上下来看看他亲爱的父亲,这时我才看到他萎缩瘪怪的双腿,这是一个残障儿童。
他下不来床,他泄气了。幼童歪着脑袋问我
“为什么爸爸不应我,以前我一叫他就回”
天真稚气的奶声奶气。
家人给他编织的庆生冠从他脑袋上滑落。
这时冷酱走进来,她身上浓厚的血腥先她一步到了。
冷酱手上提着孩子母亲的头,那孩子又冲着阿冷喊妈妈。
我俩沉默无语。阿冷转动着脸打量房间,这里安静整洁,跟外面灾难般的场景恍若隔世,街道上的喊杀声传过来像是一只只苍蝇在屋子里飞。
如果我俩身上的血腥气没有玷污房间的环境,这里还是一副温暖馨香的庆生装扮。
“妈妈,我的翅膀呢,我的翅膀呢”床上的孩子兴高采烈地挥舞着双臂,十分激动,我有些担心他会跌下来。
我背过粘满血的手在屁股上抹了抹,走过去,俯下身挡住后面的两颗脑袋。
“小弟弟,什么翅膀?”
“我妈妈说我是天使,今天会有神仙把翅膀送给我,以后我就可以飞了”
我视线转落到孩子萎缩的双腿上,我开始想象当初这对母子对话的场景,这位母亲强忍着肚里的心酸,使脸上的笑显得真实,充满母爱的谎言,一定像是春天开满花,阳光明媚的模样。
我晃动头,用力驱逐脑海里的场景。
正当我想该怎么向孩子解释当下的情况的时候,冷酱转身走出门。
我回过头喊她“干嘛去?”
不一会,她回来了,手上的头不见了,多了一副雪白羽毛制作的翅膀。这是弃置门外父母给孩子的礼物。
孩子一见兴奋地喊叫,“翅膀翅膀!”身子往前抻。
“来,我给你戴上”冷酱语气温和地说。挤出笑容。
孩子晃动着背上的翅膀,大声地叫唤着他死去的父亲。
“爸爸,爸爸,你看你看,我有翅膀了,以后我可以不用走路就能飞了”他很高兴。
而他桌子上的父亲,一直没有回应。
突然他哭了,他扬起头问我“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孩子的哭声听得像是一团火在炙烤着我。
他的痛哭的模样,仿佛他眼中看到了父亲身体腐烂,身上爬满白色蛆虫的样子。
“你爸爸没死,只是去别的地方了”冷酱的声音还是很温暖,听起来像是让人喝了一口温水似的舒服。
孩子停下哭声,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们。
“真的吗?”
“姐姐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孩子天真的眼睛听得亮了一下。
我一愣,冷酱手摸向腰间的匕首,抽出来,绿色的魔光攀附在上面。
我瞪大眼睛盯着空落落的刀鞘,我不敢再转移视线。我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直到听到咻的一声,接着是气球漏气的吱吱声,我想血一定会像水管喷出来的水一样浇在空中,最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我想,那雪白的翅膀一定被血染红了吧。
“我在外面等你”我走向门口
“时间来不及了,你召集窃贼团队把还活着的人都赶到空地上”冷酱转过身来看我,语气没有波澜“记得把所有头带上”
火一直烧到太阳落山,森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夜晚的凉气包裹着我。
焚烧的人群已经安静了很久,一开始他们在封锁的灵界内像是着火的老鼠撕心裂肺发狂地奔走着,痛苦的呻吟声让人听得像一把把刀飞过来砍在心坎上。
冷酱终于在成了焦炭的尸堆上炼出源泉之晶。晶石散发的橙光像一条龙游绕在空地上,令星月无光。
冷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长松了一口气。冷峻的面容露出笑容。
突然,外围的灵界发出不稳定的嗡嗡声。
“执法队来了”冷酱对我说。我们不约而同地脸色一变。
接着呼地一声留下片片残影,冷酱身形矫健地窜上尸堆,摘下悬浮在空中的源泉之晶。
她在高处握着晶石,橙光从她手缝漏出来,另一手抓着钱袋,抛向空中。金晃晃的金币像雨一样落下来。
她大喊一声。
“就此别过,大家各自安好!”
窃贼们光顾着捡钱,没人听她说话。还有觉得捡得够本了的忙着逃命。
执法队来了!
焚古族之众煅源泉之晶,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被执法队抓到那是要活生生剥皮去骨,填罹罪石,悬恶人殿,永世不得轮回,万年受世人唾弃”
我在传送灵阵中盯着冷酱的双眼说。
“所以说你赶紧滚,我跟你很熟吗,别跟着我”她的神态像冰河里的浮冰。冷酱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说“不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说错话了。歪着头感觉自己萌萌哒。
“呵呵,你这sd般的幽默感可一点都不好笑”
听到冷酱的回话,我很尴尬。
今晚夜空中的圆月特别大,没有云,银晃晃的,像个悬挂的银盘从窗户的边角露出来。风在呼啸,远方苍茫的树林在明月下像浪一样涌动,黑浪尖上镶着银边。跟当下冰冷的冬意正符。
我跟着冷酱从传送阵走出来,屋子里没开灯,我看到皎洁的月光从敞开的木格窗户倾洒进来,月光像一面大白纸铺在地板上。
冷酱的桃源第一层是一个直播间装扮的屋子,有一个七彩投影的人形在抱着吉他唱歌。
《寂寞的季节》。男人唱的十分动耳,意境如同在空无一人的海滩看海,往事回忆在脑海里翻江倒海,周边却平静无事,微风吹得街道上的树叶沙沙作响,路灯一闪一灭。
歌声悠扬飞绕在屋子里,所到之处,歌声结出荧光闪烁的藤蔓,藤蔓一路沿着墙壁生长。一曲终了,整个屋子也布满了荧光点点的藤蔓。又在单曲循环的开始,所有藤蔓一瞬间消失再重新沿着墙壁攀生。
“卖血哥是谁?”我指着男人后背上的名字。
“卖血哥好像也是个唱歌主播”冷酱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自顾自地捧腹憋笑。这是我认识她以来她笑得最畅怀的一次。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疑惑不解。皱着眉头看她。
冷酱收起笑容。
“我跟他认识是在斗鱼大陆上认识的。”
“那时候他第一次来我直播间,我不认识他。别人问卖血哥是谁,我当时就迷迷糊糊地回了一句,卖血哥好像也是个唱歌主播。
那时他在音乐板块已经小有名气。可我却不认得他。当时可尴尬了。听得他49岁的老脸一红。”
冷酱又控制不住自己地偷笑起来。
“有这么开心吗?我看你现在回忆起来怎么有些难过。”
我看到冷酱收住笑容后,目光里藏不住的,立马流露出来的悲伤。稍纵即逝。
“挺开心的”冷酱说。我看她目光又短暂放空,好像又堕入了过去的某个回忆场景中。
冷酱拉开桃源的第二层的门。海浪的声音随即奔进我的耳朵里,还有海水的咸腥气味。
夜里看不清整个环境如何,但我感觉如果天亮起来这里的海景肯定特别好看。
我坐在沙滩上,抓起一把沙子,沙子从指缝中漏下来,很软。
“后来我们在一起后,他不开心时,我们就去一个地方看海。后来我就照着那片海的模样把它搬到了桃源里。”
冷酱抱着膝盖坐在我旁边,眼睛望着海的远处。
“三岁打麻药,四岁被狗咬,五岁单方面宣布跟幼儿园同桌早恋。人家不愿意。”
“长得帅,水友都说他侧脸像金城武,正脸宋小宝。”
“屁股很翘,被男水友捏肿的。水友一见面就摸屁股”
“平常坐在电脑前跟水友聊天时,喜欢拿手抠脚。抠半小时,再喜欢吃手指。”
冷酱说起卖血哥的事时总是忍不住笑。
“哈哈哈,卖血他真好,他真是一个大沙雕。”
我默默无言,知道现在没我的事了,听就是了,用不着插嘴。冷酱也不会听见我说的任何话。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远处的海平面上。整个人像是待在我旁边,其实她早已走入别的世界中。
“卖血他一直有一个梦,唱歌,在人海的欢呼声中开四面台,所有人都在叫着他的名字,尧顺宇,尧顺宇,我们爱你,就算你是个sd我们也爱你。”
这些话语冷酱突然说得很慢,情绪一转,变得沉重起来。像装满水即将爆炸的气球。
“他常说人的出生,生长环境是很重要的,那会影响人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如果一个人生长在一个连基本的生活苟且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的地方。人们为了活着狗苟蝇营,绞尽脑汁争锋相对,穷山恶水出刁民也是这么个道理,那对这人而言这个世界就不够美好了。
而偏偏他就出生在一个连梦想都是奢侈品的鬼地方。
也不知道他死前梦想实现了没有。”
“我建造的这个桃源都是关于他。可他生前从未来过”
风吹过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冷酱长发的影子在凹凸不平的沙堆上移动。
我问冷酱“你费尽心思铤而走险拿到的源泉之晶,到底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冷酱的眼神一烁,变得异常坚毅。
冷酱的桃源第三层,卧室。
我跟在冷酱背后进去,冷酱的身子移开。我立马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后背发凉。
冷酱夜夜就寝的整洁素雅白床上,赫然放置着一座水晶棺,卖血哥的遗体就在里面!英容未改,栩栩如生。像睡着了一样。
我失声尖叫出来“你每天都跟一个尸体睡觉?!”双腿有些颤抖。
冷酱望向棺材的神态却异常温柔。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抚摸着棺椁。
“不,他很快就能活了!”冷酱手掌中的源泉之晶熠熠生辉。
“你杀那么多人就想复活他?!”
“对!”
话音刚落,桃源的灵界山摇地动,我心想大事不好。
旋即我的身子被一刀活热的攻击撞远,胸口上的刀伤让我感觉整个胸骨都碎了。
空中一张狰狞鬼面凭空缓缓显现,它紧贴着我的脸,接着全副武装的整个人逐渐显现完毕。像浮出水面一样。
我慌忙朝冷酱大喊“快走!鬼面执法人到了!”
执法人的刀刺向我,刀光让我有些晃眼。
突然我屁股下的地板震动大作,生生碎裂开来。接着有一道黑影闪电般奔袭而来,拖曳着我走。
白骨在魔王窟外横七竖八,沙漠的黄沙一直在洞窟外席卷,白色的外形让魔王窟看起来是沙漠中最大的骷髅。
一座座沙坡的阴影在夜晚中像是从人身体上一个个被挖去的肉坑。
月光阴森森地照着,风沙席卷的声音好像是来自地狱恶鬼的号叫。
我给自己的伤口涂上药。丢弃一旁的胸甲已经残破不堪。
“我劝你现在收手,没必要把魔王放出来荼毒生灵,他杀的人会比我们多得多”我说。
冷酱背对我,在不远处摆弄着祭阵。
洞窟里有个水潭,水面黑漆漆地泛着幽光。不断有水滴从钟乳石上落到潭里,水声的回响在洞里飘着怪渗人,还有一股股湿苔的霉味跟潭面的涟漪似地一阵阵荡过来。
“我回不了头了你知道吗!”冷酱确实没有回头,她背对着我,身子绷紧,我看到她双拳攥紧了。她在极度控制自己的情绪。嘶吼着
“魔王说了只要帮他打破封印,他就兑现诺言复活卖血哥!”
我叹气,觉得没人能说得服她了。
散发着橙光的源泉之晶被冷酱双手推送,祭入阵中。
阵中蜘蛛网般奇特的纹路慢慢扩散,发出淡淡的白光。
源泉之晶的橙光游龙在阵上空遨游,猛地破散,幻化出一个个扭曲可怕的尸首,雾状,在四处挣扎,我认出那些是活活烧死的古族人灵魂。响起凄厉的悲鸣。
水潭波动加剧,里面隐隐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而出。
魔王就被囚禁于下。
就在我看着水潭的异象发愣时,祭阵前的冷酱起身一跃,拔刀凌空一斩,一个鬼面的头颅掉落在地,脱节的身体也显现出来。
我也感觉到周身寒气逼人,有什么不对劲,电石火光之际,我侧身一滚。
“哐啷”一声,原地火花一闪,一把大刀凭空出现,接着执法人的身躯也出现了。冷黑色的铠甲上有水潭的反光在游动。
我来不及分心,越来越多的鬼面执法人跟潜伏围猎的狮群似的逐一出现。
最精英的执法十人众特战队全员到场。
头戴金色鬼面具的玄武刀圣在队伍前威风八面,红色披风身后飘扬猎猎作响。屠魔刀蒸腾的黑色魔气摄人心魄。
“与恶魔勾结者,杀无赦!”
“屠杀古族煅源泉之晶者,杀无赦!”
“妄图解魔王封印者,杀无赦!”
带队刀圣声若洪钟地宣判了我跟冷酱的死刑,屠魔刀一挥,破风声尖锐,执法人一拥而来。
一场死战在所难免,我一咬牙,振作精神,决定誓死一搏。
冷酱没有看我,她护在祭阵前,目光一直放在水潭上。
兵器碰撞的声音。
魂力催动产生的波动一层层地在空间泛起 一方激战。
我斩杀围攻我的两人后,大腿和后背各添了一道新伤,后背中刀又把前面胸口的伤口给绷坏了,前胸后背都火辣辣地疼。像有两把火在同时烧着我的前胸跟后背。
大腿的伤口最为严重,血不停地流,整条腿都染红了。我感觉我全身的力气都从大腿上的伤口流失掉了。
我柱着刀半跪在地上像柱着一棵树。
冷酱不断地眼神暗示我,去破坏魔潭边上的封阵仪式。四个执法人手捧经书,闭目念启咒语。水面上网状的阵法发出嗡嗡声,一束蓝光在网上边像老鼠似的快速飞窜。
冷酱陷入劣势,在刀圣和副手的刀锋下不断闪躲。
封阵完毕的四人也加入了对冷酱的围杀。
冷酱避让不及,被刀圣一刀击中,飞撞到石壁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软绵绵地像一块布似的贴着墙滑下来。
刀圣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扬刀砍向失去冷酱保护的白光笼罩的祭阵。剑芒逼人。
突然,倒地的冷酱催动魂力,全身血脉 全身血脉瞬间像电路一样发光 最终汇集到双眼中,双眼血红,流光在眼框里闪烁。
我目瞪口呆。
一瞬之间,她身影一晃,闪现般已经化形成一把巨剑冲开快要斩到祭阵的刀上。
刀圣后退两步,全员僵住。
随即执法人一队举刀合气,顿时又化成一把虎啸巨刀朝冷酱的大剑冲将而去。
两把魂力化成的刀剑对攻,震得洞窟落石不断。
这时祭阵陡然发亮,水潭的水像沸腾一样吱吱作响,双方人马同时侧目,魔王的狂笑声同时传来。水面炸裂,一个拖漫着黑雾的人形弹射出来。
封阵中的网绷紧,魔王无法冲破,又竭力在冲。 他一接触网,网上的蓝光越加耀眼,魔王好像烫伤一般,隐隐的焦糊味漫开来,是咒语起效了。可他毫无放弃的意思。
执法人紧张了起来,他们想赶紧解决冷酱。全员发力,冷酱再次陷入劣势。
她转过头眼巴巴地望着我,眼中的无力一览无遗。
我是不愿意帮她解封魔王的,如今身受重伤,但就算我毫发无损,我也不会放出这个会毁灭众生的魔王。我虽十恶不赦,但也如此狠毒。
可冷酱,我是愿意救下的。
我冲向冷酱,想带她走。当我靠近她,她一手把我拉住。
我听到她对我说“对不起”
脸上挂着愧疚的表情。
我还不明所以。
她一推,我身子迎着执法人的刀口撞了上去。
刀一下把我整个身子穿透了。
我倒下时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想回头问问冷酱为什么。可是我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酱趁这个时间,飞射到潭边。执刀砍向封阵网角,她想放出魔王。
刀圣执刀飞身刺向她。
副手执刀砍向祭阵。
我的血流在地上四散开来像一条条河。
最终,祭阵光灭。
魔王影消。
冷酱砍破网角。
封阵光灭。
刀圣砍翻冷酱。
她奄奄一息。
她喘着粗气从包裹里拖出水晶棺。
“你该实现你的诺言了,魔王。”
冷酱气若游丝,手指发抖。
所有人都紧张得不敢说话,连倒地奄奄一息的冷酱都没有个人愿意浪费功夫去终结她的性命。
执法人时刻注意着魔潭的动静,他们生怕有一点魔王复生的迹象出现。每个人立在原地像冻住的雪人,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刚想放松警惕,突然从潭水里有一丝黑气猛窜上来。速度之快。迅速窜进水晶棺。
所有人顿时一乱。
冷酱艰难地抬起头,苍白的脸有了一丝神采。血又从她嘴角流出来。
水晶棺内光芒四射,棺体瞬间碎裂,里面浑厚的魂力散发出来,压得所有人抬不起头。飞溅的碎片顷刻重伤4个鬼面执法人。
刀圣的屠魔刀催发的屏障保他逃过一劫。
还有副手只是受了点伤。
“是魔王残气!快去拿咒网!”刀圣紧张得声音发尖。他没想到仅仅一丝残气竟然有如此威力。 他有些庆幸祭阵打破得快,主体没出来。
棺内的卖血哥站了起来。
冷酱脱口而出,惊喜地叫道“小宇!”
不过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卖血周身缭绕着黑气,眼珠子没有眼白,双眼全是黑色。
刀圣提刀迎战,魂力像涛水一样奔涌。
挥刀劈向卖血,卖血举拳硬接。竟无伤。
倒是刀圣被拳风震得感觉自己脸上的肉在抖,险些吐血。
只能咬牙硬扛。
败势之际,副手从卖血背后抄了上来,扬起咒网。
屠魔刀刺穿卖血的胸膛,连人带刀钉在石壁上。咒网绑缚着他。
当他扬起刀准备大卸八块,毁掉魔王寄生的肉身时,他听到哭声传来。
“不,不”冷酱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像是玻璃瓶坠地的破碎。
卖血身上黑气消散,眼珠也恢复正常。
他显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他望着地上匍匍的冷酱说
“冷宝,救救我”
他看到冷酱拿起刀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刀圣手起刀落结束了他的生命。
冷酱持刀的手也被副手砍飞,手臂滴着血。
冷酱什么也做不了。俯卧在地。
她只能绝望得一直重复着像一个个玻璃瓶破碎的声音。
“不,不”
呜咽的哭声像是漫天飞舞的枯叶在四处翻飞。
横流的眼泪让她的脸庞看起来像四裂的土地。
“傻女人!他,只是魔王寄生的肉身!这么蹩脚的谎言你也相信。真是可怜!”
“你罪恶滔天!焚族炼晶!背弃好友!妄解封印!副手!趁她没死,千刀万剐,开始行刑!”
这些,冷酱全听不见,行将就木的她,头一直朝钉在墙上的卖血那边看。
手一直朝那么爬着。副手抬腿踩住她的手,碾来辗去。
直到冷酱断了气。身体僵硬。她的手手还陷在朝着那个方向的泥土里。
祭阵里放出的鬼魂开始撕咬着她。
小宇,我那么用力地向你靠近,你也向我走一步,好不好。
黑域里乌漆嘛黑的,什么网络功能都用不了,只有发布遗言的用途。
我跟冷酱因为解封魔王的行为差点造成服务器崩溃的后果。我们活在的这个时代里,网络上只有这一款模拟游戏,它就像网络上的另一种生活,很真实,无论游戏的体感痛觉都有连接,伴侣也是法律承认的伴侣。
现在,我们被封号了。也就代表着网络生命的结束。一种生活的失去。
冷酱说她接触到源泉之晶时,意外得知了卖血哥的现实住址。她获得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只有短短十分钟。她想去见见他。
我说他这个死号,估计是真的不愿意再跟你联系了。你还想通过魔王强启联系,真是太笨了。忘了他,好好生活。
雨把这个城市洗了一遍,阴云密布,乌云像一个时闪时灭的灯泡。
倾盆的大雨如同一颗颗炮弹在冷酱身上爆炸,手臂的皮肤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弹坑。
冷酱闻到雨水中有旷野中池塘的气味。
雨水炸得她体无完肤,从湿透的发梢滴落进脖子里。
冷酱感觉寒冷刺骨,雨水像一柱柱冰刺扎到她身上,又带着冷气穿进她的身体里。
真正让她觉得寒心的是眼前的景象。
卖血哥撑着把伞从家里出来,旁边还有一个女人,他搂着女人的肩膀,两人在伞里缩成一团,卖血害怕雨把女人浇到,伞大部分往女人那边撑,雨把他一边的肩膀浇湿了。两人很亲密的样子。
冷酱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她湿淋淋地看着他们走来。
游戏里的一幕幕,想到他在模拟人生里也这么亲密地对待自己。耳朵旁幻听他曾经给自己唱过的歌,歌声让她觉得喉咙发苦。
她奔到两人面前,卖血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问他“她是谁”
卖血皱着眉头“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卖血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疯婆子,她像落汤鸡湿淋淋的。
“她是谁!”冷酱还是这句话。
“老公,她是谁”卖血旁边的女人谨慎了起来。
卖血停住脚步仔细看了一眼。
“冷。。”宝字他没说出来,他改口,“阿冷?”
“小。。。宇。”冷酱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了,她快哭了。自己千辛万苦才出现在他面前。
“谁?”女人说,她感觉不寻常。
“噢,没有谁”卖血有些紧张,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一个同事。”
这句回答像个炸弹爆炸似的,简直要把冷酱震倒。她身姿摇晃起来,卖血的回答听起来让她像是中了毒,虚弱无力。
冷酱恍惚起来。
卖血又说“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冷酱听不见这句话,她只听见雨落在他们的雨伞上的砰砰声。雨水像雾一样弥漫在伞面上。
场景像是放了慢动作,他跟他的女人在雨中的伞下依偎在一起。背影是那么亲昵。雨水把周围的事物雾化了,全世界好像就剩他们两个。时间又好像消失了一段。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上车,发动着起步。逐渐走远。
冷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嘴皮抖动,哭了出来。
她抬起脚步,在雨中追着车子。
嘴里声嘶力竭地喊着,“小宇!小宇!”
车子没有停下,越来越快。
她怎么也追不上。摔了一跤。
冷酱长大嘴巴地哭着,她躺在地上,雨水没有冲淡她喉咙的苦味。
声音像是一阵阵风在天空里呼啸。
手里拿着她为他建造的桃源模型。里面充满着他们的回忆。
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么追是怎么也追不上的呢。
她也知道怎么回应,才会让卖血身旁的女人知道她是谁。
她不忍心罢了。
冷酱走进卖血家的屋檐,她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要离开了。
她眼神温柔地浏览着自己心上人生活的环境,手缓缓抚过他摸过的门把,又小心地提提他穿过的鞋,打量着家附近的环境。
冷酱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气,好似这样做就算她也曾跟他生活在了同一片屋檐下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
冷酱把桃源模型放在了家门口,她要告别了。
她回想着游戏里的一幕幕相处的画面,他们一起唱过的歌,看过的海。
她为了见他,做出所有荒唐的事。
冷酱亲了一口模型。
“再见了,小宇,祝你幸福”
时间到了。冷酱凭空消失。
地上只留有她湿漉漉的脚印,不一会她的脚印也会风干,消失,就像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模型里的海一直在风平浪静,两个小人没有表情。
我身上全插满了管,病入膏肓了。我发信息给我的孪生兄弟,感谢他和他妻子的倾力表演。
我登录游戏清空“跳蚤”的号,又登上我“卖血哥尧顺宇”的大号。两个都清空,注销。
没想到吧,冷宝,这两个人都是我。
我重疾缠身,也许这样做对你才是最好的吧。
我们在游戏里模拟相处,感情艰深。我怕你陷得太深。我很快就要永远离开了。长痛不如短痛,不要恨我。我永远爱你,冷宝。
我感觉眼角有点凉,估计有眼泪下来了。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弥留之际,白光逐渐模糊了病房里的一切,白茫茫的。
我看到我从桃源里醒来,身边的枕头上还有冷宝的气味,可是没有她的身影。我从床上起来慌忙寻找她。她在海边弹着吉他,她看到我醒了,回头灿烂一笑,双眼弯弯的。我看着她的笑心里如温泉似的汩汩冒暖流。
冷宝张开双臂迎接我。
我也笑了,朝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