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是美丽的国家,下飞机的夜里,却是狂风骤雨。她怔怔发呆,不明亮的玻璃里自己模糊的倒影,黑色的发丝疲惫的散漫开,亲戚送的大红色外套,衬在大厅等待的人群里。几个人等待在机场门口,看着外面,机场外高大晕暖的路灯下,笼罩着灿烂的雨花。 接待者身披被雨水洗的光亮的雨衣,用不熟练的中文一路客套的笑问寒喧。
车窗外,只有路灯在黑暗里延伸向分别寄宿的家庭。每个下车的人,用不同的方式说着再见。她不知道如何表示分别的伤感。 白色的门打开,50岁左右纤瘦妇女穿灰色连衣裙,为了接待客人整齐的金色短发和精致的容妆,门庭内有主人晚餐烹饪后的余味。她小心的一路跟随在女主人身后,散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狭窄的木楼梯通向阁楼的房间。一张铺白色床单的深色木头床和书桌。摆着一束为她准备的绣球花,小小的蓝色花朵簇成一团。像书里和电影里一样,短期的访客总是在阁楼,住着窗户面向天空的房间,和下楼时木头拥挤的声音。
疲倦但无睡意,拿出箱子里带来的热水壶泡了半袋即食面。房间里充满即食面和木头的味道。看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她把鼻子埋在胳膊里,这个姿势是她准备好的。雨声吵闹着,她如失恋般伤心。 她是很容易就流泪,每次都会做好准备,比如,边洗碗的时候,边抽泣一小会,之后又恢复安静的表情。给最好的朋友开始写很长的信,敲敲打打一堆, 想想又全部清除,改为淡淡几句问候。
女主人禁止她在屋内抽烟,她躲在小花园,躺在花丛里,五月的天空风使劲的吹着云朵。她想她来这里是为了想念和忏悔,回忆着曾经发生的一切就像和现在的她无关,放逐的灵魂。想起以前写过一个故事,女孩爱上喜欢流浪的男子,看他的日记,照片,深深的沉浸他表达的世界里。认定他会期待和她的相识,于是女孩辞去安定的工作,来到他将会路过的地方,期待她设计的偶遇。他会爬山看日出,她便在山顶凉茶摊等他。见到他汗渍透的背包,黝黑的笑容,她看着他咫尺面前,想说的话却在瞬间丢失在山涧里。深深的吸了口风里的烟,她自嘲的想,这个故事可能无关于爱情。
在新认识的朋友家过周末,旁边的小乡村,清晨她去看那些被苍蝇爬满眼睛的马群,很温柔,阳光下美丽的鬃毛,她贴近马背,想象与它奔驰的美好。在乡村参加游园会,她没有参加过什么游园会,从未想过那些玩意儿为什么会带给人快乐和兴奋。这是第一次,吃着粉色云朵的棉花糖,大声嘶喊的撞着碰碰车,乡村乐团认真的演唱,想起曾经的爱人就潸潸流泪,有小孩子惊奇的看着她。
游园会结束后的时候天色一片漆黑,走在葡萄架里,只有星星是亮的,风吹着,听见动物和自己的脚步声,她想突然死在这里。火车站送行,她感谢过,转身透过风吹乱的发丝中看到英俊的列车员朝她微笑。临走时,母亲一直站在那里看她离开,没有流泪,她没有回头,因为知道母亲憎恨眼泪。她叫它鳄鱼的眼泪。
有天,女房东告诉她必须搬家。短时间内必须找到一个价格合适的房子,用她蹩脚的语言,所有的方法,寻找着。画下地图穿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然而每个房东条件都很苛刻,需要有本地人做资金担保,反复询问来意,去留时间。她不擅长为自己争取,总是无劳而归。在公车上最后一排,她沉沉的睡着,下车后不知何处,沿马路边来的方向折返。没有行人,车辆一辆辆背驰而过。
小时候,父亲老旧的横梁自行车载她,路上全是下班后骑车的人群,靠在父亲温暖的背后,一路风暖,向家行。
搬进新租的房间,十平米大,古老的建筑,有一扇很大的窗户,可以看见对面户户人家的窗户。她在日记里写,哪里 ?漫天都是蒲公英,很小的时候住在很小镇子上,在掉了漆的垃圾桶上,用粉笔写,蒲公英的妈妈。蒲公英很坚强,落在哪里都会生长,它们没有家。
身边围过一群猫,它用头磨蹭我的手,所有的生物都是渴望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