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夏天，烈日当空。一户农家的庭院里，一串串快要成熟的葡萄被晒的闪闪发亮，一群知了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这家农户里只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在家。

这个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虽然是酷热的夏季，不但是家里的劳力都去地里干活了，连年幼的孩子都跟着父母去地里了。整个村庄扫视下来，我只看见一个肚子奇大的孕妇。看她的样子不太舒服，时而坐着，时而一手撑着后背，一手托着肚子来回走几步。

“啊……！”

那个孕妇叫了一声。一只不知名的鸟飞着飞着从空中坠了下来，砸在孕妇的脚边。把那位孕妇吓得脸都白了。她用脚踢了踢那只鸟，原来是只野鸽子。她的脸色慢慢回过来，想要把这只野鸽子捡起来。肚子实在太大了，很不方便。她半蹲着用手试着去把鸽子捡起来，可都没成功。一般农村妇女怀孕即使临盘在即也不会这般吃力。这位孕妇，身子倒也没见多胖，那肚皮大的就像用刀子碰一下就自动裂开的大西瓜。

我想兴许是要生了，我看了看她。发现周边无人响应，真是太荒唐了。这明显临盘在即的一孕妇，居然无人照看。我在抗日战争期间跟过一位医生当过护理工作，那时虽然只有十几岁，也接近解放，但还是学了点女人生产方面的知识。这人命关天呐！我不敢考虑自己的一己之身，快步走了进去。

这位农妇透过我的面纱，看见我一脸烧伤后的丑模样，有些害怕，直往屋子里躲。

我向她解释道：“施主莫怕，我这是抗日期间死里逃生被火给烫伤了脸。后来才成了这幅模样，我是来找我孙姨的。路过宝地，见姑娘这情形想必是要生娃了。我曾在部队里替人接过生，愿为施主帮衬一下。阿弥陀佛。”说完，我双手合十，向姑娘行了个礼。

我至从容颜毁了之后便随师傅出了家，此次前来是听说我那一生无子女的孙姨，前不久丧了夫，从此没了依靠。我这次到来就是打算将我那可怜的孙姨接往寺里同住的，我住的小庙就五个人。与其说出家，自从师傅死后，没了传法之人，同乡里没啥区别。只是几个无家之人凑在一起，图个活命。我深受道家文化影响，国家成立后就弗居于此了。

我向姑娘讲诉了我的故事，姑娘还是不敢直视我的脸。她费力的给我倒了碗乡下人常喝的夏日去暑凉茶。她那大肚皮仿佛就要掉下来了。我接过茶水时，又听她一声痛楚的叫唤。

我看到她的下身见了红，走上前一边扶着她，一边跟她说：“这是第一胎吧！”

我见她缺乏常识，便随口问了句。她无力地点了点头，我扶着她走进里屋。这个家里连个帮手也没，我急得直流汗。心里有个恐惧之音：“万一有什么差池，我可在责难逃了啊！”然后，又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呸呸呸了几声。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接下来就忙活开了。这妇人怀的是多胞胎，而且，孩子脚朝下。又是头胎，真是棘手。没办法，为了帮她和她的孩子保命，我双手洗净后直接伸进子宫里把孩子的双脚摸到，一点点往外拉出来。这又是多胞胎，我必须特别小心确认是同一个孩子的脚。产妇疼得晕了过去，我赶忙把几个孩子一个一个摸着从子宫里往外顺出来。一共居然有四个，三个女儿一个男孩。刚出来时不哭，我拎起孩子的双脚，一个一个的拍了拍屁股之后，终于哇……的哭出声来了。

包好孩子，我一刻也不停下，赶紧去看产妇。这位产妇也太能忍了，这么痛苦，硬是没怎么叫唤。我见她昏迷，掐了掐她的仁中。她台了一下眼皮，我又掐了掐，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费力的看了我一眼，又合上了眼睛。孩子们的哭声一长一短的，从屋子里往外传播。

这时，太阳已经西下了。我在她家里找了几个鸡蛋，煮了给产妇吃。正在这时，她的60即使的老妇女和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男人看起来呆呆的，另一个则听见孩子的哭声赶紧往房间里走。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产妇，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给我连磕了几个响头。

我扶他起来时，他看到了我因烧伤而扭曲的面目，很自然的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又向我连瞌了几个头。这时，他的母亲走了进来，不停的向我致谢。她说，这是四胞胎的父亲，也是个哑巴。

这时，我们都忙着照看四胞胎，沉浸在新生命带来的喜悦之中。却不知那位看似在安详休息的产妇此刻并不是由于生产的劳累而闭目养神。我上前跟她婆婆说起了生产的整个过程。我觉察到自己在讲述接生的过程时，那种救人一命的得意上来了。讲着讲着，回头看了看产妇，觉得不太对劲。

我立马想到会不会是大出血，掀开夏日的薄被一看，吓傻了。满床都是血，我叫唤产妇，只见她嘴唇颤动了一下。这时，我们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婆婆立马去煎药，她说被了止血药。我知道一切已经来不急了，但不愿放弃，毕竟人还有口气在。

不一会，村里的人都聚集到了这家人屋里。有的提着鸡，有的拿着蛋，有个人牵了一头羊。我仔细一瞧，那人是孙姨。她看见我吃了一惊，高兴的走向我。转而看到了产妇的情形，喜悦之情一下子被悲伤与忧愁取代。她走进产妇，从怀里掏出一包银针，给产妇做起针灸。一边做，一边摇头。扎完之后，产妇睁开眼睛，像是有话要说。

孙姨说：“赶紧叫家人，气血已经过虚。人事已尽，得看天命了。”

婆婆与丈夫急忙来到产妇跟前，未说话已泪流满面。媳妇太虚弱了，说话的声音极小，旁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影响了婆媳的交谈。

不一会媳妇，媳妇又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太困了，不对，她分明是双手松了一下。难道……

我不敢往下想，只是，这媳妇由于出血过多，已经回天无力了。我是略懂西医的，知道西医或许能救，只是此刻的那个知道真是折磨人呀！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要是怎样就怎样的声音，也特别的自责。

孙姨说：“该准备后事了！”

婆婆由于无法接受，一下子晕了过去。哑巴丈夫呜咽着，身体抖得厉害，却发不出多少声音来。他那个傻呆呆的弟弟看到哥哥哭，他也哭了起来。

村民则帮忙照顾着这四个小宝贝，幸好孙姨有头奶羊。孙姨挤了些羊奶喂孩子，边喂边叹气。这几个孩子也实在可怜，还没吃到妈妈一口奶，妈妈便离去了。

这时婆婆醒来了，大哭起来。她哭的内容是这样的，我这一生生了9个孩子，才养大了两个孩子。这媳妇呀！你走了让我怎么办呀！婆婆一边诉说一边哭，把在场的人都听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