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之花.山海.昏城[3]》
文/素国花令
[本文隶属棠棣之花篇,文中一切均为虚构,请勿代入,禁止白嫖.]
前情提要:
一番波折下,我们终于解决了海上任务。借着海难,将父辈恩怨一笔勾销。
我跟月影留在最后,亦是在暴风雨后被苏戈带了回去。
正文/
等我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何年何月了,秦约,洛聍,我们三个人占了一间房。
秦约能自己下床,正满地溜达呢,洛聍伤的不重,坐在床上玩手机。
洛聍开口道:“大哥,你醒了啊?”
“嗯…”我撑着坐起来,浑身又酸又麻,“苏戈他们呢?”
“带吃的去了。月影和星诀今早出了院就走了。”秦约坐到床上,“这是我家老板的医院,免费的。”
“母亲!”病房门推开,七八岁的小孩子蹦跳着跑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捧花,“大伯!你醒了?!”
向庭川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把花递给我:“川儿给大伯的花儿!”
“谢谢。”我实在没力气接,无奈笑着,“来,放在床头柜上吧,来陪大伯坐一会儿。”
向庭川乖巧的点了点头:“嗯,好。”
他撑着床沿儿,跳着借力,然后爬了上来。
“川儿,别耽误你大伯休息。”向以雪提着食盒进门,眉头微微拧着,“快下来。”
向庭川低下头纠结着手指,小脸鼓鼓的。
我抿了抿唇:“雪二爷别那么凶,我让他坐上来的。”
向以雪叹了口气:“那也好,我同聍儿要出去走走,便把川儿托付给大哥了。”
“哟,进来就撒狗粮。”向以航搬家似的,抱了一堆吃的,“苏爷,我哥醒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苏戈就已经快步走到我面前了,见我精神不错,方才松了口气。
向庭川鼓了鼓腮帮子:“川儿要跟着大伯几日,父亲不是答应了母亲要出去旅游吗?”
向以雪扬了扬眉,说道:“你瞅瞅你,才见两面,就把我儿子的心拐跑了。”
向以航一拍胸脯,自豪的说道:“那是,我哥有超乎常人的人格魅力。”
“山里还有趟任务吧?”秦约开口,“带着孩子不太好吧?”
“川儿不是普通孩子,跟着大哥我也放心。”洛聍下了床,自然而然挽住了向以雪的手臂,“那,大哥,我们先走了,川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嘴角一抽,要不要这么草率啊?
向以雪也不担心,摸了摸洛聍的头发,我勉强点了点头,他们便转身就出门了。
苏戈端了吃的过来,拍了拍向庭川的脑袋:“去,自己拿吃的,你大伯病了,你要乖一点。”
向庭川点了点头:“嗯!川儿会的。”
他跳下去拿吃的,向以航就照顾秦约,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病号和两个完好无损的,以及向庭川这个小娃娃。
“哥,你不知道,这小子知道你的事之后,那叫一个崇拜啊。”向以航对秦约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因为秦先生是与你执行任务的,所以被缠着问了好几遍。”
“现在也没有外人,你妹妹的事,该告诉我们了吧?”秦约摆脱不了向以航的投喂,只得一脸痛苦的接受,“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向庭川乖乖的坐在我床边吃饭,眨巴着眼睛说道:“父亲说过,我确实有个小姑姑,可是我一直没见过小姑姑。”
“以航跟我一般大,后来初中,他因为不适合那个学校,就在爷爷的安排下,去了其他的学校。”我吃了几口,吃不下去了,就看向苏戈,“你先吃,我饿了叫你喂我。”
苏戈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我另一边吃我剩下的。
我觉得不妥,拉了拉他,他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吃。
向以航想了想:“对,可是那时候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
“你是个能打的,我没你那蛮力,顶多对上三五个,你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找我们麻烦。”
我望向窗外,边跟他们讲,边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
印象里,我妹妹以归,还是那个笑容明媚,眼神晶亮,跟在我后边的小丫头。
她小我三岁,父母去世时,我九岁,妹妹六岁,那时候我们还在同一所小学。
我们向家同辈一共七个人,一开始小学都在同一所学校。向以雪是个例外,他往往都充当和事佬的身份,不过效果甚微。
于是便分割成了两个团体,我跟我妹妹,向以航,向以雪,我们四个人是一起的。
现实往往不可能一帆风顺。
向以雪和向以航总有不在的时候。
也就是那年,我为了护着妹妹引开他们,被直接推进了水里,差点儿溺毙。
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我把这件事隐了下来,我只知道我没死,却不知道谁救了我。
从那之后,我对深水,有一种来自内心的恐惧。
后来向以航离开学校,便只剩下我们三个,可我大妹妹三岁,到我毕业时,向以雪还留在学校。
我拉着他的手说,一定要保护好我妹妹,我命都可以给他。
我十五岁初三,妹妹十二岁初一,我才知道她过的到底有多不好。
那三个人像是蛇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我开始着手调查父母的死因,以及家族背后的阴暗面。一边还要护着妹妹的安全,我教她打拳,教她用刀,可她顾及着身份,不敢还手。
那道身份,像是一个枷锁,牢牢地困着我和我妹妹,我们甚至都不敢向爷爷诉苦。
后来我去了高中,白天读书,夜里便挨个儿找那些对妹妹不利的人打一顿,我警告他们,再欺负以归,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暴力没有停止,我每天都会刻意睡在客厅,看着她遮遮掩掩的回家,蹑手蹑脚的回房间。
透过门缝儿的光,她的啜泣像是一把把刀,插进我的胸口。
等光关闭,我会换好衣服出门,去找那些人。
这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的事。
后来我发现,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跟在我后面,我不敢把人带到家里,就在山里兜圈子,实在忍不了,就在山里布置机关,把他们解决掉。
后来我发现,他们有几个人,身上带着向家的铁牌。
我十八岁那年高三,迎新时特意接我妹妹,她见到我,扑进我怀里闷声哭起来。
我用外套挡住她的脸,低声说道:“到了这儿,哥护着你。”
“哥哥,我好怕…”
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巴不得把最好的东西全都捧给她。
妹妹就是我的全世界了。
我选择了一个最适合我跟妹妹的高校,高中大学同校,并且做好了在妹妹毕业前都留校的准备。
那时候的妹妹还没长开,脸上带着稚气,微微的婴儿肥,明眸皓齿,长发及腰,她遗传了我母亲的所有美好的地方。
她很乖巧,双眼灵动,爱说爱笑,我护着她,自己也开始打工,每天的睡觉时间只有三两个小时。
我成年了,就不想再麻烦老爷子,在那间足够我跟妹妹生活的小出租屋里,封尘着我跟妹妹所有的回忆。
那年她开始穿裙子,她拽着我的胳膊,笑吟吟的说:“有哥哥护着归儿,归儿就不用穿得不男不女啦。”
“哥哥赚钱了,给妹妹买好多花裙子,等你上了大学,再给你买最好的化妆品。”我捏捏她的脸,“我们家小公主,一定要被捧在手心里。”
我们最开心的那年,也在以归高一那年,她生日那天,我买下了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把房本和存折交给了她。
“我们有家啦。”我在蛋糕上插上蜡烛,“以后钱都交给你,记得给我零花钱啊。快来许愿吧。”
以归笑着,眸中噙着泪,吸了吸鼻子,双手合十:“我希望能跟哥哥,永远在一起。”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一定会的。”
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她问我,爸爸妈妈看到我们这样,会不会开心?
我说,恩情可以慢慢报,但现在,我们靠自己,活得好好儿的。
后来我拼了命赚钱,那些欺负以归的人,我都将他们扒光了扔在大街上,在他们脖子上用刀划了一个深刻入骨的贱字,压根儿不在乎会不会出人命。
我有那个天赋,所以从没泛过水,哪怕他们想抓我,也抓不到。
动不了向家人,我还动不了那几个小喽啰么?
有狗拦路怎么办?打到它不敢再拦。
后来以归交到了朋友,那些阴霾像是从来没有光顾过她,她越来越爱笑,眉眼弯弯。
她从来没跟我要过东西,可我还是拼了命的把其他女孩子该有的,送到她面前。
那时候,追查,打工,解决麻烦,虽然很辛苦,可每次看到以归,我都觉得值得。
爸妈不在了,长兄如父,我做再多都值得。
我手上不干净,心里有一块儿地方是唯一干净的地方,我把它留给了以归。
妹妹那时候谈过一场恋爱,我知道的时候也没生气,只告诉她,那个臭小子如果欺负你,来告诉哥哥,哥替你出气。
结果那臭小子真的是个人渣,分手的时候我就在附近,那家伙搂着一个漂亮女孩儿跟我妹妹说分手。
妹妹当时一瘪嘴,我知道她要哭,当下就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
“等哥哥一会儿。”
于是我把那臭小子打了一顿,我不打女人,但看见那女的那一脸豪横,甚至觉得我妹妹被抛弃是理所当然的模样时,就觉得很气,反手又给了那个渣渣两巴掌,打掉了两颗牙。
站起来回身时,妹妹怔怔看着我,我的外套盖在她头顶,睫毛被泪打湿,眼眶红红的,但那双眼睛,格外的亮,也格外的干净。
“你不必急着把欢喜全交给一个人,值得的人都在后面,你要是嫁不出去,哥养你一辈子也养得起。”
她终是破涕为笑,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身,将她带离了案发现场。
妹妹高二那年,那帮狗皮膏药居然也来了,那一两年,我恨不能寸步不离妹妹,大学的课程我用了一年时间学完。
妹妹那时候常常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说,不想让我再那么辛苦。
彼时我擦着嘴角的血,死死的把她护在怀里,断了肋骨和手,也一直死死抱着她。
她哭红了眼,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等向以雪来救援,等他们走了,她才号啕大哭。
她说:“我是哥哥的妹妹,哥哥没有倒下,我也不会给哥哥丢人。”
我细细擦着她脸上的眼泪,笑着说:“你在哥哥这儿,永远都是小丫头。”
就在那一晚,我提交了我的大学毕业申请与学分,从此寸步不离。
我不是个好哥哥,总让她哭。
那一年我二十岁生日,她十七岁,亲自下厨,做了一碗很难吃的面。
我在外面打架打得头破血流,包扎完回去已经深夜,她又哭起来。
“哥哥…生日快乐。”
我坐下来,吃那碗凉掉的面条:“妹妹做的真好吃。”
“骗人,你总骗我。”她抬手摸我额头的纱布,“疼不疼?”
“不疼不疼。”我笑嘻嘻的大口吞了一口面条,握住她的手,“有妹妹在,哥哥不疼的。”
“你惯会说谎。”她泪眼朦胧,“以前吃不饱,你跟我说你不饿。被打成这样,你跟我说你不疼。我做的东西明明很难吃,吃了会胃疼,你偏偏哄我说很好吃。哥哥,你怎么那么傻。”
我慌了手脚,她却怎么哭也哭不完一样,我只得跌跌撞撞走到她身边,给她我能给的怀抱和耐心,以归环着我的腰,大哭起来。
“哥哥不忍心你下厨,也不忍心你吃苦。”我摸着她的头发,柔着声音安慰,“你在哥哥眼里,从来都是小孩子。”
她小声说:“哥哥,我闯祸了…”
那天我再怎么问,她也不开口,只是抱着我哭,哭得睡过去,我抱她回房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方才如梦方醒。
我轻轻带上了门,坐在客厅里吃面,面条泡软了,配上难吃的面汤,更难吃了,我边吃边流泪,只觉得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那不是我妹妹的错,就算是她把天捅了个窟窿,我也敢给它补上。
我早该察觉的,那帮人渣都追到了这里,我为什么要让她离开我的视线?
喝完最后一口汤,我将碗筷拿去洗,眼前一黑,手撑着洗碗台,蓦然吐出口血。
怒极攻心。
我面无表情的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用水清理了所有的痕迹。
我很有天赋,且天赋异禀——在做阴暗事这方面。
我花了一晚时间,查到了参与的人,将向家人摘除在外,一共十人,三女七男。
仅仅这一晚上时间,我定制了计划,行动方式,撤离办法,给自己洗脱嫌疑的方案。
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连环作案。
连环作案比较适合我,风险成本都很低,而且一个铁逻辑就在于,只要有一个案子我有不在场证明,连环作案在我身上就不成立。
计划定在了一天后,白天放假,我想陪陪妹妹。
那一整天,以归常常在发呆,吃饭也走神。
“以归?”我轻轻叫她,“吃点东西吧?”
“啊…嗯。”以归低下头,“为什么哥哥做饭那么好吃,却从来不教我?”
“小公主的手,不能沾那些东西。”
以归小声儿说:“可我是要嫁人的…”
“我一定给你寻摸一个会做饭的,对你好的,能像我一样把你宠上天的。”我给她夹菜,“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就做主休了他,把你接回来,养你一辈子。”
她又发起呆来,我递给她一杯牛奶,摸了摸她的头发。
“有哥哥在,你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
以归点了点头,将牛奶喝了下去,牛奶里有安眠的药,她喝了之后,就回房休息了。
我看她睡熟,方才收拾起背包和装备出发。
那一晚,我买了一张电影票,在电影半途偷偷离场。
至于那十个人的下场,自然不言而喻。虽然也有调查到我这边的,但因为我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不了了之。
以归醒过来之后,我就在她身边,她闷头跟我说:“哥,我想告他们,你给我找证据。”
我心疼的将她揽在怀里:“你不害怕吗?”
以归抿了抿唇:“有哥哥在,我不怕。”
我找了最好的律师,搜集了一套最完美的证据,并找到了除妹妹以外的证人。
我为她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勇敢站出来的勇气自豪,我一直都知道,她从来不是菟丝花。
可为了保护妹妹,我以其他被害者的身份起诉那十个人。
当然,那些男的都断了根儿,女的我虽然没主动动手,但也谋了场狗咬狗的戏份。
我用我最大的努力,给出了最让他们家族蒙羞的行动。
这意味着,这十个人身后的家族,必定会抛弃他们从而明哲保身。
大家族,必要时弃卒保车,都是理所应当。
我赢下了这场官司,接下来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妹妹。
后来妹妹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念过往,只许她未来。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以归的精神状态才得以喘息。
那个男孩叫宋溪墨,家庭背景很强大,所以他的父母很不愿意他同我妹妹交往。
宋溪墨却一条路向黑走,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甚至跟家里断了关系一个人打拼。
可在这样的学校,在这样的地方,背景,高于一切。
向家的那帮渣滓只要还在,我们就没有一天好日子。
所以当以归的伤口被剥开的那一天,我公然在校中斗殴,甚至把向家的孩子一同送进了医院。
那天是迎新晚会,那些羞辱我,羞辱以归的画面,就在屏幕上公然播放。
那天我一身是血,宋溪墨也被打得鼻青脸肿,他坚定不移的护在以归身边,等我回来。
我走到以归身前,捂住她的眼睛:“乖,不要看,有哥哥在。”
“哥哥,屏幕里,你的事,是真的吗?”以归声音颤抖,“是因为我才…”
“天塌下来,有哥哥给你顶着。”我摸着她的头发,像哄一个孩子,“不要怕。”
那一年,以归十八岁。
她的伤口被撕开,血淋淋的摆在所有人面前。
有时候人们往往不注重结果,只在乎过程。
他们不会问你为什么打人,他们只会觉得你打人所以你有错。他们不会问你为什么被霸凌,他们只会觉得万事总有缘由。
他们不会问你为什么没有做好,他们只会觉得你没有努力。他们不会问女孩为什么总被欺负,他们只会觉得是她不够检点。
以归生在三月,我生在九月,她像春天刚刚开始时的阳光那般温暖,而我,则如秋风叶落时那般凉薄寡性。
我所有的温柔全给了以归,因为九三相除,只有三。
以归在二月休学,我也跟着休学回家,宋溪墨则跟我们挤在那间小小的出租屋。
以归开始不爱说话,摆弄了一盆花,盯着它发芽,一盯就是一天。
宋溪墨真的很喜欢她,总是像大人一样保证,他会更加努力,变得更厉害,保护以归。
我的情绪处于低气压的爆发期,老爷子知道我把向家人打进医院,倒也没说什么,但二叔他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逼着我回去认错。
我拒绝了几次,在以归生日前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和夺命连环call,只得跟宋溪墨交代。
我同他说:“我得回去一趟,以归明天生日,我一定会赶回来。如果我妹妹少了一根儿头发丝儿,我就打断你的腿。”
“大舅哥,你放心。”宋溪墨眼神坚定,“我一定护她周全。”
回去之后,虽然错不在我,但老爷子说,让我意思意思,跟他做场戏,把他们糊弄过去就算了。
别人的面子我不会给,老爷子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于是当天下午我就跪在院子里,老爷子气得不轻的样子,藤条一个手臂粗,就往我背上打。
老爷子有本事,看着皮开肉绽,其实什么事也没有。
那天太阳很足,我满身汗,汗水滴进衣服里,滑过伤口,才觉得疼。
还没打几下,老爷子当下就被我“气”晕过去了,我离的最近,下意识就把他接在了怀里,心里突突直跳。
要不怎么说他亲儿子闺女儿都是些白眼狼呢。
一见他晕过去了,当下就跑路了。还不忘给我撂狠话。我仔仔细细一看少了个人,心悸起来。
老爷子的亲信过来抱老爷子回去,低下头跟我说:“二爷他们留了人,大少爷,您晚点儿再走,我们想办法把人给轰走。”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这般一走了之,也确实只会给老爷子添堵。只得跪好,想着家里有宋溪墨,以归总不会出事。
可我错了,我有老爷子护着,应该立刻就回去。
后来调查我才知道。宋溪墨的家里人去了,把宋溪墨强拽走了,他们那时候跟向家有生意往来,所以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倒也不怪他。
宋家人刚走,向家的人渣随后就到了。
我瘸着腿奔回家,只看到被砸成废墟一般的房子,在以归那盆花底下,找到了一封以归留下来的信。
包括她每日写下来的日记。
最后一页时间就在今天,只有一句话:“一个月前,我就谋划着自杀。地点,以南山脉。”
我来不及再看,夺门而出,那天的昏城下了好大的雨,那是那年第一场雨。
我腿脚不便,背后有伤,旧疾更是复发,一口血吐出来,染在衣服上,又继续走。
大概到黎明前一刻,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只知道我一定要找到她。
在贴山壁的道上,我在脑子里规划以归会在什么位置,终于在母亲死去的地方找到了她。
她穿着花裙子,转头看我。
“哥,我好看吗?”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回答她任何问题,因为我怕刺激到她,或者某一个点成为她跳下去的定时闹钟,而我会因此后悔一辈子。
“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什么样都好看。今天是我生日,你不祝我生日快乐嘛?”她顿了顿,裙摆被风吹起一个弧度,“你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有次你不在,我进去了你的房间。”
我静静挪动脚步,想要去到她身边,但是一道滚石落下,就砸在我面前。
“以归,你听我说,你别乱动,哥哥立马过去你身边。”
“你不要过来!!”以归声嘶力竭,“你对我真的很好,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全摆在我面前,可是我…已经…撑不下去了…”
我用手搬着眼前的乱石,雨水兜头而下,几乎遮挡住我的视线。
“你为我做了很多,我不后悔来走这十几载。”以归的声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你为了我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你在追查什么,我也明明白白。可是,哥,我们注定是向家的外人,爷爷不可能护着我们一辈子。我们无心争什么抢什么,可那又怎么样?”
正如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我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害怕过,颤抖着声音说道:“以归,你最听哥哥的话了,回来好不好…”
“你少打架,多认识几个朋友。哥,你的生命不该只有我一个人,哪怕我是你妹妹。”以归转过头看我,扬起一个笑来,“没有我,你会活得更好。”
“不…不是…是因为你在我才…我才能好好儿活下去…姓宋的没有放弃你,我也没有放弃你…”我声音哽咽,手被碎石割的鲜血淋漓,“以归,你回来好不好…除了你和爷爷,我没有别的亲人了…”
“哥,能当你妹妹真好。”
我放弃了挖掘,抓住凸起的石头身子一跃,然而,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以归侧头看我,身形单薄又倔强。
“以归,快过来!”
我速度不够,从我现在的位置奔到她的位置,最快也要大概二十秒左右,而泥石流绝对会比我更快的到达。
“别人都找不到我的时候,你会像小时候那样,找到我,接我回家吗?”
我没吭声,手死死的抓住凸起的石块向她那边荡。
“我知道,你会的。”以归抬起手,拿着那把名为斩夜的刀,“如果有那么一天,找到这把刀,就找到了我,那时候,哥哥带我们回家。”
那把刀是我向爷爷讨来,给以归防身的。她身子前倾,带着那把刀,坠了下去。
刀穗是红的,在我眼里,像一抹花儿一样,在风中摇曳出一个决然的弧度。
“以归!!”
泥石流轰然而至,碎石撞到我的肩膀,我几乎没有力气再撑下去,一下子丢了魂似的。
我丢了那么多东西,到最后连妹妹都没能保护好…
跟我一同看见这一刻的,还有我半途通知而来的宋溪墨,他一瘸一拐的奔来,把手伸给我,将我拽了回去。
那个明媚的姑娘,死在了以南山,以决绝而惨烈的方式,死在了我面前。
我叫宋溪墨回去,给以归办了衣冠冢,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收拾好了那间小屋,伤没好,每天都喝得烂醉如泥,我一遍又一遍翻看以归的日记。
她的痛苦,挣扎,她的不甘,绝望,她的自责,愧疚,我不在的时间里,所有的事情都在日记上。
我也带她看过心理医生,可收效甚微,唯一能让她开口诉苦的,只有我跟宋溪墨。
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嘴都笨,事情记在心里,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我还是觉得妹妹的离开,最大的错在我身上。
我拆开了那封信,信上说,宋溪墨被抓回去,她不怨,很多事情都跟我这个哥哥没有半点关系,作为兄长,我已经做到了最好了。
她在信上说了很多平日不曾同我说过的话。
最后她说:“哥哥是超人,是我一个人的英雄,这件事从来没有变更过。我离开,或许能让哥哥少点儿负担,能够更轻松的活下去。那个跟哥哥一直在一起的愿望,我不想要了。我现在的愿望是,请哥哥好好活下去,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信封里,有三张照片,一张是拼剪成的全家福,一张是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三代同堂的全家福,还有一张,是我跟她还有宋溪墨去游乐园那天拍的合影。
宋溪墨眉眼都是温柔,我竟然觉得我们两个眼神出奇的相似,只不过他盛着爱意与少年意气。
总归我们两个人眼里,都只有她。
我还是觉得,以归的死,错在我。
不够强,不够懂她的心思。
我在房间里醉生梦死了一个星期,伤口都已经粘到了衣服上,开始发炎溃烂。
兴许就这样跟着以归一起走,或许也是件好事。
宋溪墨放心不下来踹门,看到了半死不活的我,手忙脚乱的送了医。我病了很久,浑浑噩噩了一个月。
宋溪墨说:“大舅哥,以归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她希望你好好的。以归常常跟我说,你恨不能掏心掏肺把全世界都捧给她。你那么在乎她,一定不会让她难过的,对吗?”
出院那天,爷爷来接我,我也在他的安排下,又换了一所学校。
……
接下来的事我没有讲,只转过头露出一个笑,说道:“或许这次能看到溪墨也不一定。”
“你怕我想不开,其实我才怕你想不开。”秦约转头看我,“老板说,你如果能帮忙,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伙伴。”
向以航收了碗筷,说道:“大哥,以归…一定也没有怪过你,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陪你们一些时日。”
我摇了摇头,只说错不在你,在我。
“我说过,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秦约顿了顿,“韩医生,可能没有死,只不过我找不到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奔最危险的任务,只不过是想锤炼一下自己的能力。”
那我就不怕他故意寻死了,不过我看他的样子,他怎么都觉得我抱着必死的心。
我承认我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一样过不去这个坎儿的,还有宋溪墨。
“大伯!”向庭川拽了拽我的袖角,“我要陪大伯一起去,去接小姑回家!”
我低下头,望着他蓦然一笑:“你还小…太危险了。”
“川儿很有本事的。”向庭川鼓了鼓腮帮子,“我就要去!不然我就在你们身上安定位装置,到时候我自己找过去!”
我被他磨的头疼,只得告饶答应,挂吊瓶的时候,我吃了止疼药又睡了过去。
后来苏戈问我,伤成这样,总要将养一个月两个月再行动的吧?
我迷迷糊糊的说:“我没那么脆弱,这次不需要我们主动,得知父母死亡的消息时,那帮人一定会主动联系我。就算他们会忙活一阵子,秋后算账也需要一些时间,我有时间将养。”
向以航对那几个人恨之入骨,每天都磨牙,我本来就睡不熟,以为病房里闹耗子,一清醒就把枕头扔他脸上。
“你特么安静点儿,老子要睡觉。”
向以航那叫一个委屈,后来秦约看不下去,被强迫的抓着化悲愤为运动,天天出去跑步,一跑就一天。
没半个月,向以航就给累趴下了。见着秦约跟躲灾似的,并向我怒斥,这货忒不是东西。
如此过了一个月,我终于恢复了七七八八,只不过我没想到,向以成他们那么能忍。
不过想来也是,二叔三叔他们吞并了家族大部分产业,到我跟我妹妹手里的,只有爷爷的遗产,不足百分之十左右的产业。
他们爹妈死在海里,当然有一堆烂摊子等他们收拾。
八月初的时候,向以航带着向庭川出去玩儿,秦约腿上的伤还得将养,直接让护士拴床上了。
秦约一脸苦涩的跟我说:“其实我没有那么严重的。”
我就笑:“让你作死,腿没好就出去跑。”
“叩叩——”
病房的门被敲响,苏戈去开门,我一眼就看到那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他穿着布衣,衣服洗的发白——宋溪墨。
我嘴角狠抽,觉得他衣服上打上补丁就可以当乞丐了。
苏戈礼貌询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有,我找大舅哥。”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门,放在地上,“大舅哥,你跟以归的股份已经全部收回,我帮你培养了你的人,能文能武能打能扛。”
苏戈关上门,说道:“以归好像没嫁给你,你怎么就喊他大舅哥?”
“谁说以归没嫁给我?”
“谁说妹妹没嫁给他?”我跟宋溪墨异口同声,他不好意思笑笑,低下头不说话了,于是我开始解释,“阴婚。他跟家里人断了关系,我把以归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他,连同我的那份交给他一起打理。按理说,他也算明媒正娶了我妹妹,是我向家人。”
苏戈一脸复杂的看了眼秦约,后者回了个无奈而苦涩的笑。
宋溪墨是个执着的人,我本来也不同意,可他执意要这么做,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觉得有愧于我妹妹,而宋溪墨也觉得对不起她,我们两个,不过是被一个无法释怀的过去,绑定在一起的俗人。
宋溪墨说道:“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就差你动手了。”
“阿溪,这件事之后,就放下吧。”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你放得下吗?”宋溪墨苦笑一声,“你都放不下,又何必劝我,我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
“人要往前看。”苏戈开口说道,“至少我们现在都不是一无所有。”
宋溪墨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
是啊,我们都不是一无所有。
我们好的七七八八,出院那天,我接到了向以成的电话。
“向以北,你好样儿的!我们向家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你居然趁着我爸妈他们刚死,就吞我们的股份!你还是不是人?!”
我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拿远了手机掏了掏耳朵,抬眼看向宋溪墨,他温顺的笑着,不再是那年十九岁的活泼少年。
他成熟了,也足够稳重,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足够强大了。
“你想要回股份?”我开口说道,摁开了免提,恰恰堵住了他的嘴,“都是兄弟姐妹,我做大哥的,也不好拒绝。明天上午,带着向以风和向以悠,以南山脉山口见,过时不候。”
“我量你不敢耍花样!”
挂断电话,我站起身顺了顺衣服上的褶子,笑道:“那么,出发吧。”
出了医院,有个年轻的女孩儿几步跑过来,微微弯了弯腰身:“溪哥,北哥,各位老板。”
“这是子桑乌,复姓子桑。”宋溪墨叹了口气,“都告诉你了,我大舅哥在,要先喊他,知道不?”
“没那么严格。”我摆了摆手,“子桑…这个姓氏不多见啊。”
子桑乌点了点头,指了指那辆加长车:“溪哥叫我来帮忙,我来开车。”
子桑乌是个短发姑娘,干净利落,身材瘦削,她坐到驾驶位,我坐在副驾驶,向庭川挤上来坐在我腿上,死死的扒住了我的脖子。
向以航跟我对视半天,眼里写满了无奈。
向庭川说道:“我就知道大伯要扔下我,我不干!我就要去!”
“去去去…让你去。”我招了招手,“上车,出发。”
我关上车门,向庭川把头埋在我颈窝,笑嘻嘻开口:“大伯,你骗不了我的哦。”
苏戈一坐上车就说:“这小子简直成精了。”
向以航黯然神伤的望着车外,一脸痛定思痛:“我跟他出去玩,都不如跟秦先生去锻炼来的痛快。”
秦约一言不发上了车,人齐了,子桑乌便发动车子出发。
……
傍晚我们抵达山口,路上我们讨论了半天方案,都没拿出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案。
山口立着一个双层楼客栈,里面的人都是宋溪墨安排的人。
客栈的名字叫故人归。
宋溪墨跟我讲了下这个客栈,说是几年前就建造成了,平常五人一组轮岗,一月一换,里面设施齐全,都是自己人。
平常接待一下游客,偶尔进行山中救援都是常事儿。
以北向生,故人以归,我觉得这客栈名字挺应景。
子桑乌中途被换下,向以航接了手,停稳车子之后,我抱着睡熟的向庭川下了车,身后跟着一帮人进了客栈。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叫醒向庭川,转而说道:“正好可以再安排一下明天的行动。”
“也好。”秦约点了点头,“听你安排。”
一张长桌,向庭川坐在我旁边,也不用人照顾,大口的吃着饭。
我沉默了一下,说道:“阿溪,以航,你们两个留下,川儿你也要留在这儿。”
子桑乌暂时不归我管,我也就没提她。
向庭川鼓了鼓腮帮子:“大伯说要带我一起的。”
“你有很重要的事。”我开始忽悠他,“你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小黑客来着,我们进山要徒步很久,你年纪小,万一你累了,我们还要照顾你。你不如在客栈里,帮我们指路之类的,要是我们不小心失联,你也可以找到我们啊。”
向庭川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嗯!能帮上大伯就可以啦!”
向以航沉默着看了我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吃饭。
宋溪墨不会打架,去了也没用,于是他开口:“叫子桑跟你们去吧,平日她打理客栈,对山上也熟悉,由她做向导也好。”
那么出任务的人就敲定了,子桑乌,秦约,苏戈和我进山行动,向以航,向庭川,宋溪墨作为保底的后方人员。
向庭川给了我四个胸章,还气鼓鼓的说让我别弄丢了,不然就找不到我们了。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他头发。吃完饭,子桑乌应秦约要求,带他们去清点装备。
我直言说跟向以航有事。
苏戈便同我说:“那你们先聊,你的装备我会给你准备的。”
我看了眼向以航,示意他去外面谈,山口的风微微的凉,这时的风还挺冷的。
坐在茶棚,也算寻了个避风地,月亮将圆未圆,应是快到中秋了,被风吹动的云,一点一点挪腾着,挡住了月光。
茶棚上的灯亮了起来,向以航来迟几分,放下了茶壶和两个大碗。
他一坐下来,就开口说道:“为什么不让我去?以归也是我妹妹。”
“你也算在海面长大的孩子,山中结构复杂,你没来过几次未必知晓。”我摸了根烟,低头点燃,“虽然有子桑姑娘,你知不知都没什大碍。”
“那为什么还不让我去?”向以航倒了热腾腾的酥油茶,推给我一碗,“哥,海上任务我没帮上什么忙,这次我一定要去。”
我狠吸了口烟:“我挡在你面前,解决一切,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向以航眼露迷茫地摇了摇头,很诚实的说道:“我不知道。”
我被他诚实的发言气得快吐血,就这只看浅面一层的习惯,多少年了还没改掉?
我深吸口气:“向家人不会允许小川活着,我恐他们对小川不利。”
向以航恍然大悟,信誓旦旦的保证:“哥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大侄子。”
他似乎没怀疑更多,喝完那碗酥油茶,美滋滋地回去了。
我微微侧头,说道:“看够了吗?出来吧。”
“他脑子直,你何必拐着弯儿骗他?”宋溪墨从阴影中走出,坐在我对面,“小川已经睡下了。”
“他得自己知道,才算长大,我总不可能护他一辈子。”我掐灭了烟,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他总要开窍儿的。”
我说的怕向庭川会有危险,只是其一,其二是,我怕我真的死在山里,也怕向以雪病死了,有个向以航,也能照拂一二。再就是,以归,到底是跟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她的仇,我必须亲手解决。
宋溪墨沉默了半天,方才说道:“你是怕向家到最后,没有一个可以扶持新家主的人吧?”
“差不多吧。”我转头看他,“你也算向家人,趁夜调人过来,保全客栈。”
“我会安排的,大舅哥。”宋溪墨笑了笑,“以归,如果能找回来,就找回来,如果找不到…我就留下来陪她。”
“别笑了,太丑了。”我拍了下他的脸,“假笑太多,脸会变僵的。”
他愣了愣,蓦然笑出声:“大舅哥你还是爱开我玩笑。”
“别叫舅哥了。”他脸色一白,刚想说什么,被我打断,“叫哥吧,一家人别太外道。行了,你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宋溪墨长呼口气,笑道:“哥,你说话别大喘气儿,我快让你吓死了。行,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儿休息。哥,活着回来。”
“嗯,我知道。”
我倒了杯酥油茶,还热乎,便一口一口喝起来,月亮终于露出来,月光像银霜一样洒了满地。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宋溪墨大概得多久才能放下呢?就算守丧三年,也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该是时候开始新的生活了。
他看不出,我还看不出来吗?子桑乌那丫头,明明就是对他有意思。
我撑着下巴,喝了口茶,将东西收好,便回去休息。
一觉醒来,外面的风更大起来,我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洗漱之后,我便下楼吃早餐。
其他人都还没醒,我就做了自己那份,下了面条。
陆陆续续的,几个人都起来了,我坐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山道,将地图摊在腿上,借着屋里的灯,细细画着坐标。
苏戈端着饭蹲到我身边儿,说道:“在画什么?”
“我在预估正确地点。”我顿了顿,“父母亲我已经接回来了,就差以归还没回家了。”
苏戈又问:“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他们一定会跟你进山?”
“我会告诉他们,簪子和斩夜在山里。”我将地图合起来收好,“作为让他们信服的理由,我会将饮晖带在身上。”
远处的山道上,行驶来一队车,我抬起手,做了个手势,说道:“参与行动的留下,以航,阿溪,带小川去后堂。”
店里的人行动很快,将餐桌一并挪去了后堂。
向庭川许是知道我要行动了,便回头喊我,说道:“大伯,胸章一定要带在身边。”
我点了点头,算是叫他安心点儿,别乱跑。
随着车子停下,子桑乌打了声哨,当即有一队穿着同样服饰带兵器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客栈。
秦约把背包丢给我,我接过来背在背上,便走了出去。
车上的人下来了,为首的,是向家那三个,跟了二十多个保镖手下。
向以成皮笑肉不笑:“大哥未免太提防我们了吧?”
苏戈三人站在我身后,我笑了笑:“不防不行。”
“废话少说,把股份交出来!”向以成当下抬枪指着我,他的人也一同举枪,“别想耍花样儿!”
我的人那还能乐意?当下也举枪站在他们对面,向以成脸都绿了。
我摊了摊手:“你大可以试试让你的人开枪,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被打成筛子。”
向以成抬手,让他的人把枪放下,我抬手拿着饮晖,说道:“你不会不认识吧?饮晖等同家主令,见令如见家主,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
向以成还没发作,向以风便开口:“大哥,我们虽然喊你大哥,可到底你不是向家人,这东西在你这儿,就是不知道,你拿不拿得稳?”
“拿不拿得稳,这不劳你费心。”我将指虎刀卡在腰间的收容袋里,“老爷子吩咐人把那支簪子和斩夜埋在了山里,你们带上三个人,跟我们进去拿。”
向以悠说道:“你耍什么花样?要拿你自己去拿。”
“哦?”我挑了挑眉,“我若是拿到,便是家主,到时候,那个簪子能够开启的秘宝,也是我的。”
让这几个人上钩可太容易了。
向以风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也可以不相信。”我耸了耸肩,“不许他们进客栈,哦对了,别想着冲进客栈,你们也知道,山里死几个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子桑姑娘,我们出发吧。”
子桑乌点了点头,在前面带路。
向以成一定会去,毕竟,一个财迷心窍的,不可能放下向家可能有的财产。
向以悠不一定,但是她除了麻烦点儿,也是个有野心的。
至于向以风,我得多看顾着点儿,他是向之竹的孩子,也算子承父业,如果不是因为他也参与了以归的事,或许,他会被选为家主人选也不一定。
可惜他这个人狠厉有余,温雅不足。
我们四个人率先上了山道,苏戈小声说道:“他们不跟上来怎么办?”
“会跟上来的。”秦约拆开一根棒棒糖叼进嘴里,“他们可不会让家财旁落,尤其是北哥。”
“向以北,你站住!”
我转身看去,向以成三人各带了一个人,一共六个,追了上来。
向以悠叫人背着,一点儿也不想爬山。
我懒得理他们,只说道:“自己跟着,吃喝自理,跟丢了后果自负。”
我转身就走,低头点了根烟,远远的与他们拉开一个距离。
子桑乌说道:“这次的地点在哪儿?”
“以南山脉,锋驭山。”我转头看她,“子桑姑娘跟了阿溪多久了?”
子桑乌笑了笑:“七年。”
苏戈想了想:“那很久了啊。诶,你不会喜欢他吧?跟了一个文弱书生七年,打打杀杀的,哪儿还有女孩子样儿。”
子桑乌脸色一红:“我…”
我瞪了苏戈一眼,他委委屈屈的瘪了瘪嘴巴:“我说的事实嘛。”
我吸了口烟,说道:“子桑姑娘,你别管他,他说话直。”
秦约说道:“他这张嘴出了社会要被毒打的,那叫直嘛?那叫没把门儿的。”
苏戈撇了撇嘴:“我说话有那么难听吗?”
我叹了口气:“他只对熟人这样。”
子桑乌抿了抿唇:“我喜欢宋溪墨,不过他啊,有时候装傻,有时候真傻。他同以归姑娘的事我也知道,所以我可以等。”
瞅瞅,瞅瞅这都是宋溪墨那臭小子造的孽。
小姑娘这大好的青春全交付了,还未必能讨到好。
她小心翼翼看我,似乎是怕我生气,我就问她:“怎么了?”
子桑乌纠结了一下,说道:“以归姑娘是你妹妹,我要抢她的男人,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抬手拍了拍她的头,“我巴不得阿溪找到一个好姑娘,以归终究已经去世了,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向以成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孬种,自己家人都死绝了,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苏戈回头,一把飞刀霎时间插向了向以成脑袋边儿,他身边儿的手下一把拽住向以成向后一拉,抬脚踢飞了那把飞刀。
苏戈冷笑一声儿:“再管不住你的嘴,我就撕烂了它。”
我已经不是毛头小子了,也自然不会管他说些什么。
他话都说成这份儿上了,我不做点儿什么,自然对不起他。
一路走了一早上,我们找了处避风的林地原地休息。
我们四个人每个人带点儿吃的喝的,倒也足够用,实在不够,我们个个儿能打,也可以打些猎物。
抵达锋驭山时,那里有我的基地,如同补给岛那处的休息站。回程可以在那里休息,顺道补给吃食。
秦约在地上画了一下地图大概,说道:“照我们的脚乘,再快点儿可以在傍晚赶到。”
我点了点头,说道:“吃点儿东西,即刻出发。”
“我累死了,不去了不行吗?”向以悠气恼的声音响起,“你们来不就得了,干嘛非要我来?”
“你让人背着还累?”向以成不客气的回怼,“你要是想回去,自己走回去。”
这才半天,就开始窝里反?
子桑乌拉了拉我:“诶,北哥,你跟我讲讲以归姑娘吧?”
“讲什么?”我囫囵把面包吃下去,“你别想着学我妹妹,你就是你。”
“我知道,但是…我好奇嘛…”子桑乌低下头,“能让溪哥念念不忘那么久的人,到底什么样儿。”
我从口袋里拿出钱包,展开之后给她看:“这是我妹妹,以归。”
钱包里放着的,是我妹妹和父母的照片,合成的一张,是她十八岁那年拍的。
照片里,父母穿着西装婚纱,妹妹就在他们前面。
“你妹妹是真好看。”苏戈咬了口面包,“叔叔阿姨的基因也好。”
我侧头看了眼照片,只觉得心都软了。妹妹穿着白色长裙,袖子连到小臂附近,是喇叭袖。
长发披散着,温温柔柔的笑着,身子瘦削,小脸点着淡淡的妆。
我把钱包收回来,揣进兜里,宝贝的放着。
子桑乌低下头,有些郁闷的说道:“看样子,我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劝,人嘛,各有各的好,虽然我心里没人比得上我妹妹。
“你不能这么想,万一就成了呢。”苏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人呢,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日子一久,也该放下了。”
约莫十五分钟,我们重新上路。子桑乌兴质不高的样子,还在想宋溪墨的事。
我点了根烟,转头就看到秦约又叼了根棒棒糖,我说道:“你一路上叼两根儿了。”
“戒烟。”秦约含糊着开口,“韩医生不喜欢我抽烟。”
世间一个情字,误了多少痴男怨女。
苏戈搭上我的肩膀,笑道:“狗粮撑得慌啊。”
子桑乌开口说道:“我想了想,再等等吧,万一成了呢。我尊重宋溪墨和以归姑娘,也尊重我自己的选择,但是我不会干涉他做什么选择,只要他回头,我就一定在原地。”
苏戈转了转眼睛,说道:“要不,你试试他的感觉?”
我嘴角一抽,只觉得大事不妙,想要挣开他拉走秦约免受牵连,结果这货挑了挑眉,使劲将我拉住。
苏戈说道:“你看我们三个,你挑一个,我们陪你演戏,怎么样?”
我真想一巴掌抽他脸上,但又舍不得下毒手。
边走边闹着,我们终于在傍晚到达了锋驭山。随后便原地扎营,打算休息一晚再进山。
我说道:“咱三个每人三个时辰,吃完就睡,轮流守夜,打硬仗,多睡会。”
子桑乌一脸懵:“为什么我不用守夜?”
苏戈理直气壮:“你是女孩子啊。”
终于说了句人话。
我都不记得我那天晚上怎么来的锋驭山,今天又走一遭,只觉得山路难走得很。
因为这边儿常山洪,后来满山白头,不过这山里有些地方,常年的山洪造成的灾难不可磨灭,会有些地方不够牢固而形成坍塌。
明天进了锋驭山就进入了主峰,所以也算是硬仗了。
我守第一轮,苏戈第二轮,秦约第三轮。一夜过去,我醒过来时,秦约抱着臂叼着根棒棒糖,依靠在篝火边儿。
六个小时我觉得对正常人来说太少了,也不知道他跟苏戈休息好没有。
我坐到他身边,开口道:“休息会吧。”
“我想韩医生了。”秦约屈起腿,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处,“我之所以来帮你,其实也跟当年棠棣城的事有关。死掉的那两个人,跟乌兰所在的神秘组织有关。而陆老板,正在调查这件事。韩医生失踪之后,我就把目光放在了这个组织上,他当年击毙了两位医术了得的组织成员,还解决了当时的樘花症,很有可能,是这些人带走了他。”
他卸掉了那身外壳,露出一个脆弱迷茫的表情,好像当年那个孩子还没长大。
我添了把火,说道:“他不会死。”
我很笃定这一点,东方翼和翟凌属实该死,我是韩医生,我也会带他们下地狱的。
可我们生活在这个时代,就要接受这个时代的全貌。
安逸者劳碌生活,负重者满目疮痍,我自认不是多么高尚的人,可我还算清醒,这个组织有很大的问题,一日不除,就永是后患。
“我像你一样,你觉得你没保护好妹妹,我觉得我没保护好韩医生。”秦约抿了抿唇,“我精心谋划了那么久,骗了他三年,我以为我可以全局掌控,可我还是太年轻了。”
“他不怪你,因为他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我点了根烟,笑了笑,“你骗了他,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那个时候韩教授和他的妻子都死于非命,他只有你了。他抱着必死的心去做那件事,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你安然无恙,他自然放心的去报仇。”
秦约转头看我:“你是这样想的吗?”
“因为我是局外人。”我翻出地图,查看着具体的位置,“局内人最容易被蒙蔽双眼,不是吗?”
秦约说道:“你说得对。等我找到他,亲自问问就是了,我何必在这儿一个人悲伤春秋?起码他有很大的几率还活着,不是吗?”
我看他想开了,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我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你看这里。”
秦约比了一下位置,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向家的古墓。”我压低声音,“簪子确实在里面,是我亲自陪着老爷子放进去的,他说那东西不是人间的东西,不该留。”
秦约又问:“那簪子…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我奶奶,也就是一代乌兰,是西疆人,西疆擅长药蛊,她在簪子上,放了些东西。”我低下头拈灭烟蒂,“向家的宝藏,其实只是一本书而已,虽有厚棺宝藏,万数家财,却只余情义而已。”
“只不过没人懂而已。”秦约了然,“不过现在这一代,可能就会明白了。”
我笑道:“你也算帮了我的忙,如果你想,那个组织的事,我也可以帮你们调查一下。”
天夜将明,我站起身,收拾行囊,子桑乌和苏戈也爬起来收拾,借着附近的河水洗了洗脸。
这河连通于海,所以不会枯竭,正好在山脚,因为盐分的关系,不会被冻结,只不过有些凉。
一般饮用水不用这条河水,而是在其他的地方取水。
我们起来的时候,向以成他们也跟着收拾起来,向以悠还没睡醒,嚷嚷着抱怨着。
我听得耳朵起茧子,等苏戈他们收拾完,边走边吃。
苏戈停了停,说道:“有人来了,大概十个人,脚步很轻,我们快走。”
我同秦约对视一眼,我们四个立马想都不想拔腿就跑。
“那是杀手才有的脚步,看样子出了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边跑边说,“溪涧就是那个组织的人,他虽然以力取胜,但是他的走路方式跟洛聍一样,都是脚步很轻。”
“叮铃——”
我抬手把无线耳机挂在耳朵上,接听电话。
“大哥,是我。”向以雪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我跟阿聍被人追杀了,人可能是组织的人,你们小心。”
“你说晚了,我们正在逃亡。”我没好气儿的回他,“你们注意安全,想办法把火力引到我们这儿。”
“先不说了,我这儿还有点儿尾巴。”
我翻出手机,拨通了向以航的电话。
“哥,怎么了?”向以航的声音几乎被枪声覆盖,想来也是情况危机,“我们这边还算安全,这个客栈没那么容易被攻陷。溪墨在外面指挥。”
“查一下向以雪的位置,安排人过去保护。”我顿了顿,“注意安全,我…”
“嘭——”
一声枪响打断了我的话,我挂断电话,转头看去,向以悠被一枪爆头,一直护着她的手下也被乱枪射死。
秦约说道:“进林子,打丛林战。”
这是个好主意,我们甚至可以绕出去,只要到达向家地宫,我们就安全了。
当下,我们便直接冲进了树林。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