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放假,我都会回到故乡。身边的朋友常常问我:为何不去远一点的地方?家乡的景点,你应该都玩遍了!我只是微笑,不做任何解释。
离开故乡到成都生活后,我去过不同的地方,看过迥异的风景,听过各色的乡音。然而,无论走多远,行多久,都只是暂时的欢愉。唯有故乡,故乡的人、故乡的事,历久弥新,拂过心海,激荡千层涟漪。
“咩咩羊”
爷爷是一个竹编手艺人,也称作“篾匠”。爷爷常常对我和弟弟说“天下饿不死手艺人”。小时候的我已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家里的簸箕、箩筐、斗笠、蓑衣、提篮、刷把、“暖烘儿”……凡是竹类制品都出自爷爷之手。
每次爷爷做工时,我都要守在他的小作坊里。一根粗粗的竹子,在爷爷熟练的手艺下,变成了一根根粗细恰当、厚薄均匀的篾丝。青色的篾丝韧性十足,用来编制精致的器皿;白色的篾丝比较粗厚,用来做大型器具。
那会儿,我们的玩具特别少。我与弟弟的玩具,都是爷爷亲手制作的。玉米枪、陀螺、滑板车、“咩咩羊”……
在众多的竹制玩具中,我最喜欢的是爷爷用白色篾条编的“咩咩羊”。我吵着要“咩咩羊”时,爷爷会立刻放下他手上的活儿,在众多削好的篾丝中选一条他中意的。篾丝在他手中像有生命似的,卷成一个圈,东缠一下,西绕一下,不一会儿“咩咩羊”就做好了。因为它有两只角,爷爷做好后递到我面前时,嘴里都会伴着“咩咩”的羊叫声。我拿着“咩咩羊”,弟弟拿着“玉米枪”,我俩在小院子里玩得好不开心。
爷爷走后,“咩咩羊”也随着离开了。十多年了,再也无人给我们编了。然而,深受爷爷的影响,我爱上了做手工,爱上了手艺活。
板栗树
说起故乡,不得不提我的弟弟阿桥、侄儿龙龙和那棵板栗树。
那年,我和弟弟10岁,侄儿8岁。
我们家旁边,有棵板栗树。
从板栗树刚抽新芽,探出绒毛小脸,我们仨就开始“虎视眈眈”盯着它。
盼啊,盼啊,九月到了,栗子终于熟了。青色的栗苞,棕色的栗苞总是在我们路过时,炫耀自己的果实。
在一个狂风过后的清晨,垂涎已久的我们仨不约而同地来到板栗树下。欣喜若狂地捡起被风吹落的栗子,三下两下剥开栗子皮,狼吞虎咽地把栗子兄弟“消灭”了。可是,这几颗栗子哪能满足我们的胃?
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和胆子,在我们使劲摇树、爬树摘,使用各种方法无果后,弟弟提议把结板栗最多的那枝树丫砍了,我和侄儿欣然应允。我把风,他俩行动,不一会儿就将挂满栗子果的树丫砍了下来。望着一个一个的绿绒球,我吃嫩的,他们吃老的。我们仨脸上笑开了花儿,胃也撑到饱。
开心过后,自然免不了一顿训斥。因为我们都知道板栗树的主人是村子里有名的凶悍的爷爷。平时,村里的小孩子看到他都躲得远远的,我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果不其然,凶悍爷爷知道是我们干得好事,找上门来。幺妈和二哥不得不赔了他一棵栗子树。
如今,生板栗、糖炒板栗满大街都是,可是味道再也没有那时那刻的香甜。
上学路
清明回家,我伫立在儿时读书每天必经的田间小路上,静静地呼吸着雨后清晨清新的空气。远处青翠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路两旁纷乱地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凑近一闻,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就我那跟屁虫小猫,也呼吸着鲜嫩的青草的清香。
十多年前的这条小路上,充满着我和小伙伴的欢声笑语。此时除了窃窃私语的虫鸟,绵绵柔柔的清风,淅淅沥沥的春雨,终不见一个儿时的伙伴。时光就这样匆匆流逝着,而今,我们都渐次长大。
那时上下学路上,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事,逗不完的乐:比赛跨“鸿沟”落进小沟后穿着湿透的鞋子上课,去“泉水凼”(地震后,为了修临时板房,被填埋了)网鱼儿、捉小虾、逮青蛙……记忆中的欢乐时光一点点重现。而插秧的季节,在路旁捉“土狗子”(也称“蝼蛄、拉拉蛄”,焙干后是中药材)是我们最爱做的一件事。
“土狗子”非常狡猾,躲在路旁的豆荚根部,四处逃窜,破坏水田。听大人们讲”阴雨天,土狗子会跑出来透气,特别好逮”。于是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下学路上,我们四个小伙伴怀着捉“狗”的热情,背着书包,拿着一个塑料瓶,蹦蹦跳跳地跑到小路边刚刚被拖拉机犁过的水田埂上捉“土狗子”。土狗子”从水田中窜出来前,总会在黏黏糊糊的泥浆里冒一个小泡泡。(小伙伴们多次捉“土狗子”总结出的经验。)当我们看到一个巨大的泡泡即将破裂时,我伸长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做好夹子状,准备在“土狗儿”钻出泥面的一瞬间夹住它的背部。结果,“土狗子”一逃窜,我一扑。本来预想的收获满满一瓶“土狗儿”的美好愿望变成了我狗啃泥似的摔进了泥田中。
故乡的记忆,是最美好的童年意象,充满童真与童趣。
故乡的曲调,是最抒情的童年的歌,充满欢愉与活泼。
故乡,是一首唱不完的童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