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提笔以及左手向下的姿势。

       五岁的孩子在画画,他用的是蜡笔。孩子脸上带着笑容,他满足于自己的工作,或者说,将一张白纸彻底毁坏。

       我所陈述的是一个事实,但有人责怪我对一个孩子的过分要求,并认为一个孩子的自娱自乐其实是不用别人对其进行美的欣赏的。但我想说的是,当我拾起蜡笔,进行我自己的绘画时,所呈现的图像是那么的不敢让人恭维,所以我没有对一个孩子的图绘进行审美的基础。是的,我早已失去了审美的权力,也失去了提笔的勇气。我发现,孩子提笔时,左手习惯性的向下,摁住画纸的一角,我这个不懂美的人对此也已产生了一种舒适感,这让我的身体轻松,让我的呼吸舒畅,那么,这是否就是美给人的感受?没有人回答,没有人需要回答,在我不自觉的拿起蜡笔的那一秒,我竟然也是左手向下,很协调的去摁住画纸,一样的姿势,因为我曾是个孩子。但现在,我忘了提笔以及左手向下的姿势。

       你有多久没和孩子一起相处?答案是自己也记不清,这没有关系,你的时间花在你自己的领域,你或许工作繁忙,或许休息自我,你没时间花在一个新鲜的生命身上,借口总是很多。那你又有多久没和你的老朋友们一起说说话?你的答案仍然是记不清,还是你根本没去记,换言之,你早已忘了有那么一群人……我们年幼的时候,有同桌,前坐,右边的同学和左边的同学,或许你还有个后座的同学,不论你是和他们言语往来频繁还是罕有,这几年过后,似乎都没了多大联系。譬如我,我甚至叫不全我同班同学的名字,至于映像之类的,长相什么的,就更是模糊了。那么此刻也会有人来责备我了,说我是多么的没人情味,说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其实是想质疑他的,难道他还没忘吗,难道他会一生都记着直到老死?我们连此刻的自己都不是了解的那么清楚,就更别提将来的那位先生,或者女士了,太多的关于未来的断言会让很多人受伤害,至少在你自己,这是一份难以言表的压力。

       我承认我忘了提笔以及左手向下的姿势,我承认我很久没和老朋友说说话,这些很正常,至少在这个年月里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在大的时代背景下,掩盖的不寻常之中没有包含这件小事,这种状况确切的说是迎合了这个年代,国王的宠臣,权臣身后的马屁精,我们是看的多了,他们都没有受到惩罚。既然他们都没有得到惩罚,我似乎也就没有错了。

       我没有去反驳那些责备,反驳现在也显得不合时宜;我也不懂得颠倒黑白,大多数情况下我连黑白都分不清,我只记得我忘了很多事,其中最近忽然让我记起的是我忘了提笔以及左手向下的姿态,忘了坐下来,真正体会美的感受,这让我回想我年幼的时候,以及陪伴在我身边的那些老朋友,我忘了在这匆忙的时光中和他们打声招呼。在我走过的不长的岁月中,我已经变的越来越健忘了,这不能成为我错的彻底的理由,也不能是别人斥责我的缘由,有些时候,一旦记起来,那么就表明会有所醒悟。

       其实在我拿起蜡笔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着,曾经那个斜着眼睛笑的后座,他(她)现在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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