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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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然在城里长大,但我更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农村人。因为我的骨子里奔涌的农村人的血,让我和这片土地紧紧的连在了一起。

        我的老家就在陈忠实小说的白鹿原上。至今我还清楚的记得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的日子,那时农村里的人还没有全向城市里拥挤,盛夏村里的人很多,家家户户都是土坯房,极热难耐,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到自家门前纳凉睡觉。当然是不能睡地上的,土地的各种虫子尤其是蚂蚱很多,听老人们说,沟渠的草丛里面还有蛇蝎。

        而在那时谁家里有纳凉的竹板床,就是很奢侈的。一般来说,架子车便是上天给予农人的床。给它在前后轮子用石块或砖头别住,手扶的那头就顺势倒在地上。也没有过多的讲究,拿一块粗布在车厢里垫着。就这样不知打发了多少盛夏炎热的夜晚。

        那个时候不知为何,天上总能看到有很多的星星,映的这白鹿原到处都是银灰色。夜风吹得树叶哗哗的响,不时也会传来几声鸟鸣。这时爷爷便会告诉我:这是老鸟在给小鸟将人生道理,就像我们这样。没错,是这样的!那时不管爷爷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咦?隔壁的李大妈又开始打她那不听话的孩子了。我用眼睛偷偷看了看爷爷,心里一阵狂笑。那是幸灾乐祸的笑,庆幸的笑。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李大妈家的调皮孩子总挨打。

       

        那时大人们在纳凉时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我乐意就那么听着。说到很晚很晚——也许不是很晚吧——因为那时天上的星星总是很多很亮。所以我也不知早晚。因为我已经睡了一觉,听到大人们还在聊,所以可能很晚吧!

        在农村老家,我一直和爷爷住在一起。爷爷总是很精神,听父亲说那时爷爷是村里的能人。因为待人和善热情,又做的一手好的大锅饭而倍受欢迎。无论红白大事总少不了爷爷的身影,我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在我那时的印象中,大人们总喜欢喝酒,也不吃菜,只喝酒。喝完醉了也许就要耍酒疯。

        十几年过去了,再回到老家,土坯房早已不知踪迹。家家户户的大同小异的楼房好像在相互赌气似的,一家比一家高。我家呢也换了,爸爸花钱新修建的楼房。但那种绿阴笼罩的土坯院房,还有遍野绿色却远离了。我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总是不经意间想起老房子来。

        有一年的夏天,我在暑假之余回到了老家,赶上了老家收麦子。收麦子在农村可是大事。爷爷也强撑着慢性病的折磨,双脚硬是磨到了我们家的地。看着地里的麦子,他笑了,很开心的笑了——就像孩子一样天真满足。

        经过几道工序之后,麦子要被摊在太阳下暴晒。用那个曾经当床睡的架子车把麦子从家拉到门前新修的马路上。从太阳刚刚露出头来,麦子已经在路上躺的好好的。爷爷不顾我的阻拦,顶着太阳时不时的搅动着麦子,让麦子每个方向都均匀的晒足了太阳。等到太阳落山在用架子车拉回来。当然,这种累活还是由我来干的。后来据父亲所说,那个架子车是爷爷硬要他新买的。原来的那个架子车呢?我想没人能回答我这个问题。

        当我正把麦子运回家时,来了一个村人老汉与爷爷在老远处就打招呼,我也不认识,只好叫声爷爷好后尴尬的站在一旁。那老汉一身灰尘让本就暗淡的深蓝色衣服显得更加破旧,他手里提了个旱烟袋子,手里却没有旱烟。走进了看他提着旱烟袋的那只手,手心手背满是茧子与裂开纹路,就像是旱地里的裂缝一样。指甲盖里尘泥嵌入其中,与皮肤不分你我。两人寒暄几句,便要离开,爷爷也没有挽留。

        突然,那老汉转过身来对我说:“娃娃呀,把这几块儿麦拾起来。”我急忙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细瞧。果然,在电线杆脚下几粒麦子被散落在那里,我俯身捡起。老汉看了看我,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我却明显可以感受到他的满意,因为他是笑着走向远方的。

        其实当时我很是不解的,不就是几粒麦子吗?后来才听人们说起类似的事。没修路以前,这样的麦子是不用捡的。因为那是土地,无意洒在地上的麦子是有可能来年长出来的。就算没有长出来,那也是它自己的命,怪不得他人。而如今却只有死去这一条路。麦子对于像我爷爷那样的农民有这不同寻常的意义,不知经历多少风吹雨打,眼看着自己的心血一天天长大。

        那金黄色的麦子饱满,绚烂。虽然很小,但那是上天给予辛苦耕种的农人的礼物。那是任何事物都不能相比的。直到听到这话,我才清楚为什么爷爷固执的把上坡上的一小块地种上麦子了,因为这是天命。他是农村人,他有这块儿地,所以要种上。

        我也会把这块儿地种下去,像爷爷那样,一年一年地种。守望者一片执念,让这片土地永远散发着麦田成熟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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