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伤，高考前途有一劫
文｜陈昌龙
星期天下午，我正在街边闲逛，听见老远有人喊我，昊的妈气喘吁吁跑过来。“陈校长，梁老师叫你赶紧去学校看看，靖然打球把脚伤了，她打你电话打不通……” 我一摸口袋，手机忘带了，妻辗转找到昊的妈来寻我。
我步履匆匆地进了校园，老远就看到篮球场边的紫藤廊道的长条凳上，然坐在那龇牙咧嘴，几个球友围拢着安慰他。见我到来，球友们都礼貌地跟我打招呼，然给了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迅速查看伤情，左脚踝已肿得像刚起锅的馒头。我问受伤的情形，说是跳起来盖帽踩在对方脚背上，对方脚一抽，他的脚掌扭转了90度着地，当时就听见了“喀嚓”的轻微声响，钻心的疼痛袭来，然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球友们七手八脚把他架到旁边，有经验的同学马上去端凉水为他凉敷消肿。
我的心里开始有了隐忧。前年，也是四月，也是打球，也是左踝扭伤，打膏拄拐一个多月才算康复。但愿这次不至于那么严重，我在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球友们把然搀到了校门口，我开车载他去医院。医院已经下班，值班医师验了伤情，然后去拍片。伤情报告要二十分钟才能出来，我把然扶到条椅上坐下，他的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沮丧，每隔几分钟，他就忍不住单脚跳着去候片室张望，焦急地等待伤情结果。我劝慰他，我们不找事，但有了事就不能怕，就要正确面对。这个时候受伤，恐怕是上天赐予的苦尔心志的一次考验……
放射医生喊我过去，说：“情况不太好，骨头折了，要打膏静养，至少一个半月才能下地……”
我的心“咯豋”一下往下沉，然的反应更加强烈，“怎么办？怎么办？！”，他的脸瞬间变了颜色，汗珠从脸颊渗出，凝结成豆粒般大小，然后滚落。复杂的表情满含着痛苦、紧张、懊恼、悔恨、焦虑、无奈，还有担忧，高考在即，前途叵测，遭此一劫，如何去面对承受呢？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离高考正好四十五天，却要打膏静养一个半月。笑着给了孩子温柔一刀，兵不血刃，却让你苦受煎熬。从此，心灵承受高考的重压，身体还要经受钻心的苦痛。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稚嫩的肩膀怎能承受得了？
我知道打石膏绷带的麻烦，几斤重的石膏紧箍着伤腿不能动弹，天气渐热，一个多月无法拆洗，正是新陈代谢旺盛的年纪，要不了几天，膏体内汗渍的皮肤就会瘙痒难耐，这比伤痛的难受更甚。我跟大夫商量，不打石膏是否有其它良策，医生说可以用骨伤专用护具。我喜出往外，正好有一个做医疗器械的朋友，帮我解决了难题。
出了医院，我把然载到楼下，背他上楼。爷俩都累得大汗淋漓，我知道，这不仅是身体上的劳累，更多的是来自心灵的烦躁与不安。回到家，然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号啕出声，我没去安慰他，任由他的情绪发泄。
我打来一盆凉水，把他从地板上扶起来，把伤脚浸泡在凉水里，二十四小时内的凉敷疗法是为了伤腿的血管收缩，不至于继续肿胀，这是灵验有效的方法。
递给然一方纸巾，我对他说：“孩子，别哭了。高考之前的这一劫，就是上天苦心孤诣地安排。他给你戴上四十五天的镣铐，四十五天，一天都不给你松绑，还要你在考场上亮出优美的舞姿。这是在考验你的耐力、毅力和定力。这一劫，随你想，可以看成是致命一击的当头一棒；也可以看作是塞翁失马否极泰来的福报。面对挫折，愚笨的人怨天尤人，继续受伤；智慧的人转祸为福，享受胜利。还记得吗？前年四月，那次受伤，你选择了静心面对，同学帮你打饭，背你下楼，扶你如厕，结果是“福兮祸之所伏”：你不但收获了更多的友谊，那个学年末，你还考了年级67名，这可是你高中历史上最好的成绩。伤痛是难免的，如果乐观地这样想：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坐下来了，这伤不影响上课，不影响思考，不影响答卷，比起那些生病无法参加高考的同学，我是多么的幸运呢！所以，你要坚强面对，把事故演变成故事，不负上苍对你的考验……”
晚上，我驱车百余里，辗转寻来了脚伤护具和双拐，找来一辆自行车。伤脚护具是树脂材质的，轻便可拆卸，即使洗澡也不受影响，算是解决了大问题。家住三楼，教室在五楼，生活上，我给他作这样的安排：上下楼拄双拐，途中单脚蹬自行车，一天往返一次，早上六点去，夜里十点回，全天十六个小时都在教室呆着，三餐菜饭让同学宇捎送。
我最担心的，是伤痛对孩子学习的影响。毕竟高考在即，学习就全靠他的心态和毅力了。我的脚也扭伤过，其中滋味我当然知晓。“伤筋断骨一百天。”伤脚是不能着地用力的，更要防止二次伤害。长时间的坐姿影响血液循环，腿脚麻木得像失去了知觉，站起来时会痛得龇牙咧嘴，肿胀到一月后才能略消。总之，坐卧不宁，痛苦难当。
这个时候，在孩子面前，任何嗔怪和心疼都无济于事，我把柔弱的心套上了坚硬的壳。我跟然说，谁的福谁享，谁的罪谁受。这个时候，命运就捏在你自己手中，既然在劫难逃，你就要调适心态，坚强面对。
可能是受我的影响，然是地道的篮球迷，网名也干脆写作“科比的粉丝”。他狂热地追球星，看球赛，打篮球。也曾为此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初中时左肘骨撕裂，置入钢钉矫正复位；左踝骨已伤过两次，打膏拄拐的经历已经是第二次。我告诫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或恨，你爱，所以要为之付出牺牲和代价。令人欣慰的是，在每次刻骨铭心的伤痛，历经创伤的磨练后，他似乎比以前更懂事，更成熟。
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每一天，每一件事情都是未知的，我们必须经历，我们要像勇士一样敢于面对未知的明天，用坚强的心来承担生活的苦楚。整理心情和人生，带着伤痛和成熟继续上路，用正确的心态面对人生的变故，苦楚就成了达到成熟彼岸的一叶扁舟。
心若坚强，伤痛就会涅磐为成熟的智慧。
然，即使是戴着镣铐起舞，我们也要展示最美妙的姿态。愿曲终人散之日，是你好戏落幕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