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时的我,常常在人群中感到惶恐和孤独。虽然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但看着他们嘻笑怒骂谈笑风生的某一刻,我的心底却陡然升起一丝隔阂。那道屏障是透明的,却锋利如冰刀,明确地告知我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类别的人。
这就是人群中的孤独感。在沸反盈天的喧闹声中内心清醒而自知,在随着人流涌动的某一刻突然想抽身离去,去找寻独一无二的一条路,一条只属于我的艰险的道路。
高三的五一劳动节,那天刚刚周考完。尽管距离高考只剩下短短一个多月,我爸妈还是拖着我来到秋水广场,欣赏美丽的夜景和喷泉表演。广场上人山人海,老的少的,浓妆艳抹的,衣着靓丽的,我一个人,穿着朴素的黑色校服,像一尾鱼,无声地潜入了万家灯火中。面对脸上洋溢着节日喜气的人们,面对手牵手甜蜜恩爱的情侣们,面对手拿荧光棒相互追逐嬉戏的孩子们,我突然想离开。
这不是孤独感在作怪,而是身为高三学生强烈的责任感在牵引着我。我突然想念那张平静的课桌,课桌下堆满了我的习题和错题本,它是那么美好,承载着三年的汗水。我好想赶快回到学校,把没做完的题都写完。作为一个临近高考的人,我有什么资格在广场上与人同庆节日?此时此刻我的战友们都在寝室或教室里奋笔疾书,我要火速回去与他们并肩战斗。
于是,我没有来得及欣赏节日的喷泉和焰花,就匆匆回到学校。坐在那张课桌旁,我的心无比踏实,这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与人共处时陡然升起的孤独,却从未在我孑然一人的时候出现过。一个人时,静静地,无人打扰,我是自由而快乐的。可以读书,思考,散步,刷题。我是一只飞鸟,没有精致牢笼的束缚,所有洒满浓荫的枝头都可供我栖息,所有甜美的山泉都可让我畅饮。蓝天无比宽广,大地如此辽阔,宇宙的每一隅,思想都可以企及。
曾有过和友人的深谈,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但每次都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里。谈及书,爱情,梦想,和遥远的地方。当朋友说出和我相同观点的时候,我心里暗自为之喝彩。哪怕灵魂只有一瞬的交集,哪怕我们平时话题不多,我都一直把他们当作朋友。
高二下学期刚开学那会儿,某天和周完成了班级的墙报布置,当时已是下午六点。一直很欣赏周的才华,或许她也只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普通人,或许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当我们谈及文学和绘画的时候,她带给我的满足与快乐实在无人能及。我们平日交际甚少,我“沉迷”于学业,而她很浪,我们的价值观还是有诸多并不相交的部分。
布置完墙报,我便提议一起去吃饭,我心底很想了解她,因为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们在一家榴莲甜品店里消磨了两个小时的光阴,非常开心。对于这种有趣的人,我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
我们坐在那家小店里,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时间仿佛为我们而静止,街上的纷纷嚷嚷,尘世的喧嚣冗杂,都与我们无关。这世界只剩下我和她,我们一起品味着榴莲双皮奶和蛋糕。邻桌的女郎画着静致的妆容,捧着手机。谈及喜欢的作家和作品,她眼里闪烁着的小小花火,她眼里的我肯定也是如此吧。之后她送我回寝室,我们俩肩并肩,我仰起头,望向深沉的天宇。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有十五颗星星。
和有趣的人在一起,说什么话题都从未孤独。生命这么短暂,人命如草芥,我不知道何时离开,只想剩下的日子,和你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