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生活,万卷书万里路]2018年2月16日,连续1000天阅读日志第285篇。
一般到上午十点,浩浩荡荡的拜年队伍开始解散:男人们去村子里其他非本家族的人家拜年了,孩子们有些跟随大人继续去拜年,有些则回家看电视玩游戏放烟火清理战利品。
我不参加他们的任何一只队伍。我总要悄无声息偷偷去做另一件事:去给我的几个伯伯拜年。
是不是有点奇怪?伯伯们早已长眠在我们殷家的祖坟里多年了,怎么拜?
我有办法。六伯和七伯刚去世的2010年,那时六伯的照片放在堂兄的家中神龛上,我会在六伯的头像前双手合十,恭恭敬敬鞠三个躬,嘴里缓慢又庄重说着:六伯,我来给您拜年了。这时候,六娘便也会大声对着六伯的头像说:你听到了吗?老艳来给你拜年了。
虽然六伯只有头像在那里,但我总觉得善良可亲的六伯一定是听到了我们的话语,会在地下展开笑颜,频频点头。
后来,六娘说,六伯的头像放在那里,她老人家有点害怕。于是,六伯的头像便被收起来了。也因此,我每次去六娘家,只能在心里默念:六伯,我来给您拜年了。
而今,几个伯伯,只有七伯的遗像还挂在堂兄的家中神龛上。于是,我特意跑到隔壁堂兄家,给我最敬爱的七伯拜年。同样是毕恭毕敬双手合十,鞠三个躬,闭上眼睛,缓慢地庄重严肃地说着:七伯,我来给您拜年了。站在旁边的堂嫂便也跟六娘一样,大声对着七伯的头像说:爸,您听到了吗?老艳来给您拜年了。
我便心头一热,记忆的潮流卷起滚滚波涛,情感掀起万丈波澜。
给七伯拜完年,我又在心里分别给其他几个伯伯拜了年。宛如他们从未离去,他们依然笑眯眯看着我,眼神里一如既往是慈爱,是关怀,是对我的嘱咐和欣赏。
……
我们家族,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也是当地一个以团结和睦著名的响当当的大家族。父亲的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有6个女儿2儿子,就是我的大姑、二姑、三姑、五姑、七姑、九姑和大伯、五伯。小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有4个女儿6个儿子,4个女儿分别是我的四姑(四姑的故事堪比最精彩最凄惨的电视剧,终有一天我会提笔记录下来)、六姑、八姑、小姑。儿子中除去二伯少年时因为偷吃家中米酒英年早逝之外,其余的5个儿子三伯、四伯、六伯、七伯加上我父亲都在那个艰难的年代健健康康活到了六七十岁。而且个个人丁兴旺,所以家族人口众多。合起来,我们这一代人,男性有20个,女性有11个。号称浩浩荡荡的11姊妹,20弟兄。故而,兄弟们排名,从老大到二十,每次回家,热情地一一打招呼串门,都要费上半天时间。
迄今为止,我十个姑姑中,只有五姑、九姑和小姑尚健在,而伯伯们纷纷离世,健在的只有排行最小的父亲了。
对于姑姑们,除却八姑、小姑是我接触最多的,其余的,都只是听父辈兄弟们谈起过她们的事迹。但是,我的姑姑们个个都有非同一般的故事值得记述,她们中好几个都在那个年代走出农村,属于“有出息”的人物行列。比如说小姑,曾经做到一个大煤矿的经理,管理成千上万的人;六姑在一个企业里工作,去世时因为能力加人品,上千人给她送葬;而家中父亲谈起最多的四姑,用嫁妆送她的丈夫读了大学,后来丈夫成了大学教授。
相比之下,我的伯伯们和父亲全都留守家中,在这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固守祖业。在那个牺牲农业农村农民优先发展工业城市市民的时代(中国有一个自称“穷人的经济学家”的卢周来,曾经在北大做讲座时说起过两组数据,一是从1949到1978年,三十年时间,国家通过工农业产品之间价格的“剪刀差”,农村农民农业补贴了5万亿元给城市工业和市民。又在1979-2008这三十年,通过让农民进城打工却拒绝他们在城市生活落户,让他们在16-46岁时为城市工作剥夺了农业农村农民另一个5万亿。从1949到2008,60年时间,全中国的农民为市民贡献了整整10万亿。而这60年,却差不多就是我的伯伯们的一生),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在祖辈的土地上,艰难谋生,尝尽生活的千辛万苦百般心酸。
也因为伯伯们全都留守家中,几十年的朝夕共处,我对他们,了解颇多。情感,自然也非同一般的深厚。
大伯有4个儿子一个女儿,他老人家年轻时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能力强,在家族中很有威望,去世时,我在读高一。所以对于大伯,我印象不是特别深刻,能记的事情不多。但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就是父亲母亲总是提起的:大伯去世时,我已在县城上学,成绩还不错,又特别努力。四伯家的堂姐美香也跟我一样,在县城上学。大伯七十多岁去世时,全家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在他病榻前,聆听他老人家的临终遗言。老人家特别嘱咐家族中当时在当大队书记的三哥:老艳(指我)、美香成绩好,她们如果读书没钱,你要多帮她们。果然,三哥谨记大伯的话语,后来在我们考上大学时,都给了我们经济上的支助。当然,其他兄弟也尽力帮助,我们都才能顺利完成从中学到大学的学业。
为这,现在想来,依然特别感动。如果不是父母亲那般坚持送我上学,不是整个家族大家的帮助,很可能,我现在就是打工族中的一员,而不是一个能在讲台上慷慨激昂讲哲学说心理论历史谈文学的大学老师,更不可能成为一个能有成百上千的人来听我讲阅读疗法,讲科学育儿的咨询师,能实现我的文字梦,过一种跟我的祖辈们截然不同的新生活的学者了。
感谢大伯,感谢所有曾经在我求学路上帮助过我的兄弟姐妹们!谢谢你们,我的至亲至爱的亲人们!
说了大伯,说说五伯。
五伯去世时,我已在读大学。父亲总说五伯脾气不好,是我们家族的男性里唯一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但五伯对于我们,却是极好的。尤其是我们家,五个孩子,还有四个是女孩。在农业经济时代,女孩力气没办法跟男孩比。而父亲,又坚持要送我们五个孩子上学。那时学费虽然不贵,但父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五个孩子同时上学,数字就比较可怕了。所以,虽然当时所有农村人的生活,都艰难无比,而我们家,又是属于最惨淡的那一种。跟几个伯伯家比,当然也是最差的。
在这种情况下,五伯对于我们的照顾,还是挺多的。比如我们家劳动力不够,而五伯家有五个牛高马大的儿子,如果我们农忙时忙不过来,五伯有时会派出他身强体壮的儿子们来帮我们的忙。到现在我们回家时,父亲总嘱咐我们,让我们必须要对现今八十多岁但依然健在的五娘好。他感慨道:你们不能忘记五伯五娘的恩情。
我总点头。亲人的每一分恩情,我都牢记在心呢。在我的印象中,最深刻的,是五伯确实是非常慈祥可亲的。我在县城读高中时,有一次,老人家在县城医院住院,我去看他。老人家高兴得不得了,拿出别人看他的东西一个劲让我吃。而五娘五伯,另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那时我二姐的女儿曾在一两岁时来我们家住了半年,她那时胖乎乎肉嘟嘟人见人爱。五娘有一次杀了鸡,偷偷地送了鸡腿给我外甥女。其实,五伯家孙子孙女一大堆,而且,他们自己也是年老体衰的老人了,那时的鸡腿,可是一年到头都难得吃到的美味啊!而他们,却偷偷藏起来特意给我外甥女送过来。老人家偷送鸡腿时,我刚好在场。眼神中那份无限的慈爱,一直留在我记忆深处,事隔多年,永不遗忘。
这都是我记忆中的大伯五伯,他们是我父亲的两个堂兄。下面的回忆,属于我父亲的亲兄弟。
七点多了,该起床做早餐送雅贝贝上学然后迎接我的弟子们归校了。今天到此结束。明日继续。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