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前些日子奶奶又从乡下被接到我家里来住了,下班回家就看到奶奶坐在饭桌前笑盈盈地招呼我吃饭,我才记起,奶奶这个月轮到爸爸照顾了。

       奶奶还是那个样子,没有变,一脸慈祥温和。身体但是比六月在我家住时硬朗了许多,身上的病痛少了,人也精神了。我笑嘻嘻地问候奶奶,“下宁都来啦?”奶奶眯着耷拉的眼皮乐呵呵地应着我,“是啊,今天一早你伯伯送我下来的。”

       奶奶看上去一切都很健康,可其实她现在老到根本没有能力照顾自己了,就是老年人常见的老年痴呆症。前年刚得知这病奶奶得了,心里是一阵酸楚,我长大能挣钱了,奶奶却老了。奶奶现在的小脑正在慢慢萎缩,虽然不严重,但是症状明显忘性大,有时就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倔强不已。我有时坐着看着奶奶那爬满皱纹的脸,就忍不住回忆从前,她是一个多么温厚而细心的女人啊。

       奶奶生在一个乡下的一个大户人家,自小没做过农活,嫁给爷爷后就一直在家带小孩做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奶奶是个精致的人,什么都讲求细节,虽然家里不是很富裕,房子也是破旧的坯房,但是房前灶后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奶奶家的桌椅板凳陈旧掉漆了,却从来都是一尘不染,洗菜总是要洗好多遍,洗衣服也是每一块区域都要用刷子认真地刷好才放心。我虽然不是奶奶带大的,但是仍能记得小时候去奶奶家做客,带了弟弟去玩了水和泥巴被她训得紧,奶奶训完我们,就给我们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泥巴,刷好衣鞋嘱咐我们千万不能再耍泥巴了。

       小时候的奶奶并不爱唠叨,是跟温和的人,对孩子辈的人总是牵挂又牵挂,家里的伯伯姑姑,被奶奶照顾得周到,奶奶前些年七十多岁的时候还会给伯伯洗衣服呢。自打奶奶得了老年痴呆在我家住下了之后,性格却有了大大的变化,变得爱唠叨,倔强了许多。总是嘴里念念有词,要么说家里的鸡没人看(其实家里早就不养鸡了),要么就说自己以前年轻的事。倔强这个性子就更让大家头疼了,总是动不动要回自己老家,有时一时想起来就收拾东西走到大街上找回家的路去了,怎么拉也拉不回,只好哄她说明天就送她回去,这才肯罢休。等明天过后她就忘了这茬事,我们也就送了一口气了。

      奶奶虽然忘性大,但是爱子女这回事却从来没有忘记,时不时就叨念伯伯在家里没人照顾,看,她自己就是一个需要别人照顾的老人,却还是用担心着别人。夏天她来我家住的那段时间,我总是穿着短衣短裤,大热天的,她一天要问我不下二十遍会不会冷(因为她总是忘记自己问过我了),要去多加点衣服才好呢。吃饭时,有肉的菜总是要挪到我面前才肯动筷子吃起来,有时候挪完忘记了,就挪另外一碗过来,一餐饭可得挪个三四次才可以的。这就是奶奶的心,宽厚仁慈,虽然让人哭笑不得,却心头微暖。

       对待亲邻奶奶的好也是没话说。小时候每次去奶奶家做客,奶奶总是把家里的吃的都找出来给我们这些小孩子吃,我现在还记得奶奶做的南瓜饼,不是街面上卖的那种甜甜的,而是辣辣的干,特别好吃。在我家住着妈妈开着店,就把奶奶领到店里去照顾,三餐就在店里吃,奶奶临近吃饭总是招呼大家一起吃,有时店里的客人还被奶奶拖住,硬是挽留他们在这里一起吃饭。有一次一个远房亲戚送给奶奶一袋果冻,奶奶就是不愿收下,把果冻一路塞回去给她,相互推搡到一条街外。奶奶就是这么一个不愿多占别人一分,想到别人多自己少的人。

       我的奶奶,生活给了你自个愈发萎缩的小脑,让你变得孩子气,变得渐渐忘记亲人,但是我们怎么能忘得了你呢,你是那么一个宽厚温和的人。也许这样的你就会少担心一些事情,少一些烦恼吧。希望奶奶可以就这样一直健健康康,忘记我们的速度减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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