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项:
(儿时发呆观望的记忆没有很清晰能够回忆下来的,所以就选了一幅还算印象深刻的画面来写。)
我生长在一个美丽富饶的辽东渔村,是渤海湾的一部分。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就是空气里驱散不得略略黏腻湿润的咸腥味。中学以后便在外地上学,每每假期回家,一下火车,那股子湿润黏腻就顺鼻腔口腔钻进胃里,也就知道,已是回家了。
那年,我不记得是几时,但至少是上了中学的。我和母亲同去海边接收网归来的父亲。来接船的人都三五成群地坐在岸上等,沙滩最上面一层沙被日光镀得发白,一坐上去,像外婆家的炕,热乎乎让人欢喜,也像坐在一团热啦啦的阳光上,快乐得任它来烫,还要滚一滚腿,把没烫到的地方也温一温才算公平。阳光把人围得严严实实,人浸在里面,眼神也迷离了,醉得一塌糊涂,身子轻飘飘,似要浮起的海草,随清波浮游,便索性倒下身来,在温暖柔软里漂。可没多久,下层的湿沙就会散出潮气,一不留神只觉臀下越发凉爽,再起身一摸,已把潮湿的水气吸到裤子里,所以坐一会不等屁股发凉就要换个地方坐坐。
近岸的海浪不大,有节律地升起绵延起伏的雪峰,推进了给人看。真正看的人很少,大部分是来接船的。大船都停在近海不靠岸,满是鱼虾的银丝网会被装进小舟,由人驾驶运上岸。到岸,再请同村或外村妇女把肥硕闪光的鲜鱼一条条小心摘下,扔进柳条编织的挂耳大筐里,等识货的鱼贩来买,我们家也不例外。发动机发出哒哒的洪亮声音,砸进空气里发出回响,船尾吐着黑烟,先在空气里现出艺术化的造型,再徐徐化开,让人想到滴到透明玻璃水瓶中缓慢沉寂的浓墨。
父亲把小船开到岸边,抛下生锈的铁锚,船便乖乖停住,可仍兴致犹存,整条船随海浪一上一下、一起一伏地嬉戏,父亲也不和它计较。渔网抛上岸,由摘鱼的人去收获战果,所以父亲并不着急下船,一手自然垂落,一手握啤酒瓶的肚腹,仰面吸入口中,酒水就漫过咽喉咕咕流进胃里。他穿一条背带式乌黑布着盐霜的水衩,和黝黑的皮肤呼应。父亲眉眼乌浓,嵌在瘦削俊朗的脸上却不怎么鲜明。头发已被润湿的风摩挲千遍万遍,在鬓角处微微浮起盐霜,像刚落的雪。当时也只觉大有古代战将把酒临风的豪迈与苍凉。父亲在近岸的船上起伏,在润湿的风里昂首,以一位凯旋将军的身份,在他子辈人心里岿然。
第二项:我在有些特别感受需要记录的时候喜欢给自己发微信,来得及写就是文字形式,来不及记录就发一段语音,再回听整理。有时也可能是发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