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隋安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只隔着一道墙。虽是邻居,两家母亲同在朝为官,不过一文一武,也聊不到一起去。仅是邻居而已。
我自小被文臣母亲严加教导,熟读圣贤经典,为人处世懂了不少,母亲夸我早熟。家中姊妹也皆以我为榜样,或许被捧的高了,便不能事事随心所欲,若是父亲买了糕点回来,我第一个抢先去拿,换来的只能是他们的不解、惊讶。我那时望见他们神色,动作稍顿,迅速解开外皮,一脸平静的把糕点一一分给弟弟妹妹。阿父会夸我懂事,弟弟妹妹会甜甜叫我阿姐。
我便知晓人一开始被定了性,绝不能轻易去改,他们既以为我是什么模样,我就应是什么模样。
隔壁院子整天传来喧闹声,恰巧我母亲的书房就挨着哪,回回被母亲叫到书房考察学问时,便能听见声音。母亲不耐的的皱眉,询问的声音带上恼意。
我不觉有什么,相反还很好奇。
与隔壁交涉过几次,父亲说,墙那边是人家小公子的院子,孩童玩闹,你母亲大人有大量如何与人计较!
渐渐地,母亲的书房便荒废了。里面剩些她不看的书,旁人也不敢去那院里,毕竟她的书就算不要了也不允许其他人动。
我十二岁那年去那书房里替她找书,拿到书准备离开时,忽听到墙那边传来吵闹声,不是以往的喧闹,是一群人在吵架。
一墙之隔即是两家事,我携着书匆匆离开。
忍了几忍,天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还是驱使我送完书又回来了。
这次是哭声,先是压抑的低泣,后爆发出嚎啕哭音。
我踩着废旧梯子越过墙头,一眼看到一个青衣小胖子哇哇大哭。
我知道他,隋大人家最小的小公子,可惜听人说他有病,体重一直减不下来。小公子曾为了减肥绝食三天,生生把自己饿昏了。这事透了出去,惹得官圈里一阵笑。
醒来后不嚷嚷减肥了,倒成天喜欢约玩伴去府上玩。喧闹声也由此而来。
他们争吵的话我听的七七八八,无非又是嘲他胖!
"隋安,隋安"我喊他,小公子听见我的声音停止哭泣,发红的眼睛望向我,其实他是圆滚滚的,但他白啊,像一颗汤圆,挺可爱的。
"你是谁?"他问,话中带着鼻音。
"林水水"
小公子听见我名字噗嗤一声笑了,他并不是第一个笑出声的人,那些笑出来的人都说"水水啊,你这名字和你小大人的长相..."后面的话没说完,我也在想我长的怎么了,难道是早熟显老吗?直到我长大,我才懂,这副模样是清冷寡淡至极了!
"你翻墙做什么?"小公子跑到墙角,指着我说。
"你一直哭,我来劝劝你"这是实话,我爬上来就是因他哭的太伤心了
小公子听了这话,又展颜一笑,圆眼镜弯成了月牙。
而后他说,
"你做我朋友吧,你不会嘲笑我吧"
他问的爽快,声音却带着不确定。也是这,我答应了他。
"不会。"
我与隋安成了一墙之友,我们约定每隔三日酉时碰面,或隔着墙聊天,或越过墙面聊。这时一定要支走其他人,我与母亲说这个时间要去温书,不要其他人去打扰。小公子与他母亲说他要这个时间睡觉,院里的人都要离开,不然睡不好。
说是聊天,不过是单方面听小公子讲。他喜欢讲他生活的一些琐事,讲的有趣。偶时,他会恼他那些朋友又说他胖了。
"你说我真的很胖吗?"他问。
"胖"小公子听到我的话,就想哭,眼睛已经酝酿着泪了。
我又补充"这只是实话,我不嫌弃的,你胖的和别人不一样"
"那不一样"小公子追问。
"你可爱"小公子害羞的转过头,从侧面能看到脸上的绯红,配着他的宝蓝衣服及夕光的打衬,和大家夸的俊俏公子差不了什么啊
我能与他聊的无非就是又读了什么书,一些名家思想。我猜他听不懂,因为我讲的时候喜欢看着别人眼睛,他能听到打瞌睡唉!
好在,我把他摇醒后,他会接着听。
一年又一年过去,我对他说过,
我考中秀才了!
我考中举人了!
我中进士了!
中进士那一年,我十七,正值好年华,一时风头无量!
府上人来人往,礼品堆山。
随之而来的还有请柬,媒人。
这个年纪是该成亲了,父亲说这京城第一公子对你有意。京城第一公子是丞相家的公子,诗书礼乐,样样头筹。我读过他写的诗集,可与大家媲美!
我对父亲说还不急!
隋安今年十六,他满十五那年,我就与他不再见面聊了,中间必须隔着墙。
实则是我察觉到他的心思,当比你小的一个朋友突然改口唤你林姐姐,再愚钝的人都明白了。
隋安传话说想见我一面,我去了。
原想着这次定要好好解释一下我与他的关系。
以往每每解释,他都不回话,转又挑起新话题。
没想到是,这次见面并不愉快,弯弯绕绕一大圈,解释过了。
他就委委屈屈,这么些年他与小时候变化在从小汤圆到大汤圆了。
一委屈就是皱皱巴巴的汤圆,让人想揉。
汤圆皱在那,突然跳河了。
我惊过后立马跳进去捞他,太沉了,拖不动,最后我倒成了被他拖上去的。
经此一事,我必须娶他了,才明白汤圆是黑心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