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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士到了下山历练的时候，师父下了死命令，必须收够八个妖才能回去。
然而现实却是人类繁衍过剩，环境破坏严重。八个妖这种标准，小道士觉得他怕是已经被逐出山门了。于是他自暴自弃，下山后就开始听风赏月瞧美人，喝酒吃肉打混混，一时间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
就是这样子的小道士，遇到了他平生第一只妖，阿兰。
阿兰呢，是条鲤鱼，跳了八百年的龙门，鱼都跳成鱼精了还没跳过去，最近在龙门的门槛上磕了个大包，磕得有点智商不足，所以她对着一个道士哭诉了一番自己成精之路的艰辛。
这就是想吃肉的时候恰好有人炖好了，还端到了你面前，还十分热情地喂到嘴边，不吃都对不起天地良心。
小道士摸着下巴开始思量，是直接一张符收了好呢？还是拿出剑装模作样打上一打再收好呢？小道士是不知道的，一条八百年的鱼，就算智商低，也还是很牛逼的，这不，鱼尾巴拍掉了他的剑，拍掉了他的符，拍的他整个人沉进了玄湖底。
这这这，和傻妖精的设定不符啊。
2
阿兰在边上看着，那个小道士被她施了术，划水费了半天劲都没往上浮起一寸，她看得心情愉悦，闲来还用鱼鳍给水草编了朵花，就这半吊子还敢收她？不自量力。
小道士肺都要炸了，吐了一串气泡就翻了白眼。
阿兰没想闹出人命，就给捏了个避水诀，问他，还想除我？
小道士摇头如拨浪鼓。
服了，这下是真的服了，他师父就是想逐他出山门没跑了，山下的妖怪好可怕哦，人家想回家找爸爸。
阿兰用鱼尾巴拖着道士上了岸，人形的阿兰长相可爱，脑袋上有个包，其实真的很符合傻萌小妖精的模样，她看着地上湿透的道士，衣袍尽数黏在身上，呛了水，红着眼，模样楚楚惹人怜。
阿兰心情突然就有些阴郁，她狠狠地盯着道士的腿。
小道士很恐慌啊，这水产，莫不是要劫色吧。他像个被混混抓到欺负的小媳妇一样，瑟瑟发抖往后缩。
你会跳高吗？阿兰一屁股坐到地上，伸直了自己的小短腿，比道士的，短了真的好大一截哦。
啥?
啥玩意儿？
3
阿兰跳了几百年的龙门都没跳成功，大部分的原因是，鲤鱼跃龙门蜕化成龙真的真的非常少有，还有小部分原因是，她自身条件实在是有些不足，她怎么看吧，都像是个被后妈虐待，营养不良的小孩。当鱼的时候是小鱼，化作人形也是小小个，说起来上天在这身体条件方面上，简直亏待了她十成十。
小道士约莫明白了这鱼的心思，这是想让他教跳高去跳龙门的意思是吗？他仔细思考了一下，按照个人条件来讲，这好像没毛病。
但是！
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凭什么去教一条鱼跳高？凭什么？凭！什！么！
阿兰从那个道士闪烁的眼里读出了他的心思，所以她心平气和地问他，你想投胎吗？
空气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风过树弯腰，船过水留痕，败在人手下，总得留下点啥。
小道士含着泪，摇了摇头，这条恶鱼，迟早有一天，一定要把你……阿兰的眼睛像是能读懂人心，一扫过来，小道士就升起了极强的求生欲，他及时止住了脑子里的想法，在心中许了一个美好的愿望，一定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八抬大轿，送你去跳龙门。
呵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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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兰跟着小道士开始练跳高了，不练不知道，一练吓一跳，原来阿兰一跃，不足两尺高。
神他娘的，就这水平，跳龙门？跳门槛都过不去吧。小道士看着那鱼头上的包，难怪，能在门槛上撞成这样。
小道士尽量委婉地表达了他的看法，实在是，运动这种东西，百分之九十的先天条件加上百分之十的训练也不一定能到达一个成功的境界。阿兰这样的，就算有百分之二三的先天条件吧。
阿兰哭了，鱼这种生物，水里长大的，体内水分真的不要太多奥，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小道士压力巨大，后脑隐隐作痛。他求饶，姐姐，姑奶奶，祖宗，又不是我把你生成这样的，你总得看清现实吧。
阿兰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先天条件不行，她跳了八百年，要是连这点数都没有，那她这鱼生简直是白过了。但是，若是不跳龙门，她在这世上，便永远都是孤孤单单一条鱼，她很委屈的。
龙门是阿兰的执念。
因为在阿兰小的时候，她是有父母的，但是她的父母，天赋异禀。那一年的立春，阿兰尚是条懵懂无知的幼鱼，邻居家小螃蟹慌慌张张地跑来同她说，她的父母双双越过了龙门，成了龙，飞到天上去了。现在的水浪翻滚，都是五湖四海在为他们庆祝呐。原来她的父母，成了世上屈指可数的跃过龙门的鲤鱼，是鱼界翘楚，水产届的骄傲。
阿兰闻言心中一点喜悦都没有，她只知道，她那狠心的父母，将她一条鱼，孤零零地留在了这个凡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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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小道士内心十分震撼，他将自己代入故事里那条孤苦无依的小鱼角色，立刻就感同身受，除了一定要帮阿兰跳过龙门这个念头，心中别无他想。
阿兰光看着，就感受到了小道士爆棚的干劲，这可以说是，十分有效的身世加成了。
目标有了，教练有了，于是阿兰开始进入了一个并不严格且不专业的跳高训练系统。小道士先是从吃上面下手，他发现阿兰这条鱼，极其的挑食，灵芝山参仙丹妙药，她居然一样都不要吃，还说吃了心烧得慌。
小道士痛心疾首，先天不足，后天不补，这个样子，何年何月才能变成飞天大妖怪哦。
阿兰跳了八百年都没啥起色，其实内心也是十分焦急的，于是一听小道士的话就眼一闭心一横，吞了半斤的补品。这补品十分有效果，差点就把阿兰八百年的道行给吞没了。
小道士没想到，这人吃的灵丹妙药到了鱼身上，会出现这般恶劣的情况，还折修为，简直可怕。
他抱着催吐完昏迷的阿兰，这鱼昏迷前还安慰他，说她绝对不会死的。小道士莫名其妙的有点觉得愧疚，像是无意间做错了一件事，但是苦主不怪他，只有他自己难受得不行 。
6
上天在身体条件上亏待了阿兰，但是在运气上可以说是十分的厚待她了。那把乱吃的大补药虽然当时把她吃坏了，但是后来小道士发现那药似乎，邪门得很，因为鱼形的阿兰，突然庞大了许多。
本来八百多岁的阿兰，整条鱼就一个成人大小，但最近，有半个玄湖那么大了，这就意味着，限制她的身体短板，快要消失了。
小道士立刻开始加强技术上的训练，阿兰的运动天赋真的是，恩，一言难尽，不然她一个成人那么大的时候，也不会只能跳出两尺不到的高度。而如今好不容易半个玄湖那么大的鱼，却被自己庞大的身体吓到跳不起来，两尺都跳不起来啊。
小道士觉得，要么他去跳龙门吧，这个鱼实在是，很弱鸡啊。
弱鸡的阿兰有一个心软又尽责的教练，闻鸡起舞，月升不歇，整整两年，七百多个日子，小道士终于打造出了一个飞天大妖怪。
他看着那个跳起来像是要去与太阳肩并肩的阿兰，觉得他的高兴怕是要比那鱼还要多一些，只是一想到自己亲手训练出了一个技能点满分的妖吧，内心还是有一点，恩，禁忌与道德撕裂的快感？？？
7
龙门并不是每天都能跳的，只有一年四季每个季节开头的那一天，龙门才会在江河尽头出现。一年能跳四次，倒是比人世的科考机会还要多。
立春这天，阿兰去龙门的路上一直在同小道士说话。
你说我能跳过龙门吗？
肯定能。
那我跳过龙门就变成龙了吗？
对呀，传说都是这样的。
那成龙而已，又不是失忆，他们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呢？
涉及到阿兰的父母，小道士答不上来了。
他们是觉得我会害怕吗？
小道士还没回答就听到阿兰自己给出了答案，怎么会呢？他们可是我的阿爹阿娘啊。
小道士看着少女满脸愁绪，想了很久安慰的话语，但没有说出口，她的父母，他没有立场去言论什么。
我会回来找你的。阿兰目光坚定，双手搭在小道士的肩上，像是做了极其重要的决定。
哈？
跳过龙门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她末了又加上了一句，你……你能不能不要怕我？
小道士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小爪子捏了一下，他牵起少女的手，庄重地承诺，我不会怕你的。
8
这一年春始，万物初醒，有龙啸从东方传来，六界水浪翻滚，五湖四海的水产们都在庆祝，庆祝那条不被上天眷顾的鲤鱼，终于跃过了龙门，成了鱼界的传说。
小道士看着那个云间翻腾的影子，心里‘吾家有儿初长成’和‘媳妇怕是要跑了’两种感受相互交织，相互缠绵，真是让人忍不住要落泪。
小道士摸着发疼的心口想，果然像他这样神经纤细敏感的人，是万万做不得养成这种事情的。
阿兰没有回来，她没有像她说的那般，跳过龙门就回来。那个跳了八百年龙门终于跳了过去的傻妖怪，自己在云里翻了几圈就消失在了天际。她似乎一点都想不起，她许了承诺的那个人，还在龙门的这一边，等她回来兑现诺言。
小道士在龙门旁的镇子上落了脚，租了个带院子的小宅子，他跟刚下山的时候一样，听风赏月瞧美人，喝酒吃肉打混混，不过这样的日子现在过起来有些没滋没味了。
真是想知道那个傻妖怪如今在做什么，为龙者似乎是要管一方云雨的，这么一想，更担心了，为她，更为那方百姓。
9
阿兰走后的第三年，小道士的师父来找小道士。
老道士问他下山这么几年，为何一点建树都没有。
小道士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师父居然还记得他，他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并不是被放逐，呜呜呜，突然好感动怎么办。
老道士受不了这个徒弟的矫情劲，一脚踹开了他，厉声喝道，回答问题！
小道士表示在环境因素的影响下，收八个妖简直是天数，根本不存在的好不好。
老道士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是有点过分，于是放宽了要求，那就一个吧，你去收一个妖意思意思，然后回山里，我要把衣钵传给你。
小道士想推辞，因为一个妖也很困难啊，这衣钵他不要了成不。
但是话还没酝酿好，门外就闯进来一个少女，身量高了许多，脸还是圆圆的，看着傻萌，她一头撞进小道士怀里，我回来找你了！
小道士看着他师父，小心翼翼道，娶个妖回去算收妖成功吗？
不过话说回来，龙还能算妖吗？
老道士看着腻腻歪歪的两个人眼睛疼，甩袖子走人了，这哪是下山收妖，明明是下山被妖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