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里有一个树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东北农村平原辽阔,如果你是自驾或者坐火车,在荒凉的野外,你会看到一个范围内只有一棵树,过了很久都不见其他的树,孤零零的,外皮粗糙,饱经风霜,甚至被雷劈过,或野火烧过。这种树在东北有丰富的意义。

      在这种树大概方圆十公里都会有自然的村落,而这种树,基本上是这个村子的一个社交场所。一棵树见证了一个村子的很多活动。 它被恋爱中的男女倚坐过,也张贴过很多天灵灵,地灵灵,我家有个哭夜虫……,也见过委屈的媳妇偷偷哭过,也拴过红绳,甚至还是阴阳交流的烧纸仪式的祭台,更甚者,有的人用一根麻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这些属性,我从小对我们村子里的那棵树从心底里恐惧。这棵树离村子大概有三公里的一个草甸子边缘,周边没有任何其他树,甚至都没有灌木丛,就他孤零零的,从我记事起就那样子,一直到我离开了家乡。 因为多年求学,自己和这棵树并没有什么交集,我离开家快三十年了,却突然想它了。

      我们这一代人,基本上没有念书的孩子,还是与父辈一样,通过亲人介绍,相亲,相恋,相爱,携手走走过一辈子。  这棵树也见证了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也有的是自己相处的,但是还要长辈确认,才能正式确立关系。在相亲后,大概有三到六个月的时间属于相互接触的朦胧期,这个时候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候。而因为一般都在春节前后介绍,所以大部分人的朦胧期都在夏天,加上青纱帐,所以这棵树就会热闹一些,像大城市的地标一样,忙活完地里农活,总要找个时间坐一会。一般这个时候,这棵树就是约会的地点。

      我心里也有这样一棵树,也是这样的朦胧期,也是每天交流的最甜蜜的话,整个世界没人知道它的存在,只有相恋的两个人知道,在它下面坐了多少次,坐了多久。两个人,没有人会嫌弃这棵树有多丑,过去经历了什么风雨,甚至留下什么痕迹,哪怕是一个雷电劈过的疤痕,也会被这浓浓爱意包裹着。在它这里,只嫌一天过的太快,只怪你的过去我没有参与,也承诺未来我们携手走,走的比这棵树还要长久。偶尔有人走过,还羞涩的低下头,悄悄的松开拉着的手,调皮的乡邻会哈哈大笑,并加紧蹬几下自行车,如果赶上自己的小伙伴,他也不会打扰,只是在笑声里有了自行车欢快的铃声,口哨声。

      有一天,闲聊时,突然听到说老家这棵树不知道啥时候没了,就是凭空的没了,不是火烧,也不是人砍,神秘的没有了。屯子里的人,对所有的现象都会找到一个玄幻的理由,有的说世道的,有的说没年轻人了等等不一而同。对于我来说,就是从生命中没了,我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我知道一定是有人把它处理了,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过去,不愿意提起,想把它消失掉;也有可能这棵树影响机械化作业,单纯的碍事;也有可能,哪个人发达了,把这棵树移植走了。不管如何,那一瞬间我是痛苦的,眼角有潮湿的感觉。

      其实,这棵树不是一个人的,也是我的,听说没了,我的心里空空的,感觉丢了点什么东西。自己也尽可能的去搜索一下,只有一个脑海中的印象。而我又不能说什么,我只能这么无力的,默默的接受这一现实。虽然不舍,却不觉得残酷,因为如果这棵树还继续长在那里,有可能对另外一个人更残忍。放不下的人有两个,一个把树带走了,一个想把树继续留在那,但愿把这棵树带走了,你就真的放下了,虽然我的心还是那么不舍,眼角已经模糊。

      荒野里有一棵树,不知何时没了,心里有一棵树,不知何时长了起来。此消彼长,我心里是酸楚的,感觉一段时间被抹掉了,那段时间相恋的人是那么幸福,那么的充实。让自己去接受这种残忍吧,你不知道别人更多的烦恼,就像树没了以后的那块地,已经长出了新的秧苗,预示着一个丰收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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