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东边围墙外有一条宽深的水沟。据说,在很早的时候,那是郑郭镇的护城河。不知什么时候,水沟被截成了好几段,尺把宽的小路连接着两岸。
靠着围墙有两幢男生宿舍。一幢面朝南,三间;一幢面朝西,两间。面朝南的座落在北边,和面朝西的宿舍构成折尺状。面朝西的宿舍贴着围墙,空隙里能容下一个人。折尺拐角的地方,是一块空地,因地制宜做了厕所。围墙的外面,正对着截断水沟的小路。
放学铃一响,家住杨营李庄的几个学生已经冲出教室。有身手快的,跳到围墙另一边时,铃声才落地。过了水沟,穿过一片小树林,绕过几间农舍。就可以从农田里走一条直路回家了。很省事。
放学了往厕所里跑,谁会怀疑他们有别的企图呢?
突然有一天,校长站在了通住便道的半路上。有学生转过墙角,才看见校长。懵了一秒钟,掉头往回跑时,和呼啸而来的学生撞在一起。后来者揉着眼睛,也没看到校长,一个劲地怪罪别人不长眼睛,拽起拳头要打人时,才发觉校长正在不远处瞧着。他立马颓了,恨恨地走去厕所。
“撞成这样了,还想去翻墙?”
“我去厕所,校长。”
远处还有学生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跑,这时,都停下脚步,忐忑不安地走回去。转过墙角,还互相打探着:“刚才校长是不是抓了个翻墙头的?校长看清我们的脸没有?他会不会把我们的名字告诉班主任?”学生不害怕校长,倒害怕班主任。真是不怕官,就怕管呀。
我要重点说的是下面的这件事。这件事和刘立志有关。
上课铃响了,大家去操场集合,体育委员师万里领着大家跑了两圈,还不见老师的影子。大家问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老师没来,大家求之不得,队伍立马散了。
几个人结伴而行,翻过围墙,到了小树林里。小树林的边缘,是一大片洼地,里面长满了马唐草。几只羊卧在草上,抬头看看,觉得不是坏人,把头扭到一边去了。洼地另一边坐着几个老人,大概是羊的主人吧。
洼地边上有一棵小柳树。我想爬到树上玩一玩,手攀脚蹬,两三下就到了树干分叉的地方。我抓着半截黑黑的树枝,想继续往上爬。我爬上去了,那最先抓着的树枝,成了落脚地。再想往上爬,伸出的手还没抓住东西,脚下的树枝就断了。
在落到地上的极短时间里,我听到远处有人哎吆咿嗒地喊起来。我掉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腹腔里涌出的气体堵住了喉咙,我不能呼吸了,意识涣散了。
周围的伙伴跑过来,低头俯身看着我。我现在还觉得很奇怪,我是闭着眼睛的,却清晰地看到同学们从远处跑过来。
刘立志抬起我的胳膊,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随即被另一个人阻止了,“哎——别拉他,不能去拉,要等一会儿。”这话是极对的,刘立志拉我的时候,我憋得特别难受,可是我又说不出话。刘立志松开了手,我觉得好受了些。慢慢地,我能通畅地呼吸了。我感觉过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
我从地上坐起来的时候,他们惶恐不安地看着我。问我要不要紧,碍不碍事。我摇摇头。他们前拉后推地把我扶起来,替我拍掉身上的杂草,就往回走了。
我觉得身体像刚组装到一起似的,每块之间都有好大的空隙。我摇摇摆摆地走着,却突然唱出了《小龙人》里主题曲:“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大家都笑起来:“看来,你摔得不很。”
我们没有再翻墙,老老实实地从学校大门走回了学校。
同行的还有两人,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一人姓王,一人住在西街。二十多年了,我现在还记得他们那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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