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路灯洒下昏黄的灯光,落在地面惨白的积雪上,帮助它伪装成暖融融的样子。天气预报说:这是哈尔滨入冬以来第一场大规模降雪。路面上的积雪达到一定厚度就会被扫雪车清理干净,然后再覆盖上新的一层。行驶的车辆慢的像轮椅,好多市民放弃私家车选择公共交通,只为了赶紧钻进温暖的家里,享受周五下班后的惬意时光。街上的小餐馆也格外冷清,毕竟能冒着大雪出门的人是极少数的。
大雪纷纷扬扬,晶莹的雪花落在鹿麋冻红的鼻尖上瞬间融化,雪已经铺满他的头顶,他静默在雪中,仿佛好像看到了他暮年时候的光景。
栀边往脖子上缠围巾边跑下楼,喊嚷道:“你怎么来找我了,论文写完了?”
“我们分手吧。”
“啊?”
“我说我们分手吧。”
栀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其实任何一对情侣的分手都不是毫无征兆的,在此之前,栀就已经觉察到鹿麋劈腿的迹象,态度冷漠、莫名其妙的发火、删除所有的聊天记录等等。栀上楼的时候尽量保持自己的步伐别太凌乱,但是眼泪已经开始在脸上肆意蔓延。
栀努力理清思路,想判断鹿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别人的,但是她的思绪一片混乱,越想头越痛,她努力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份高傲不去追问。栀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个礼拜,吸烟、醺酒、失眠,食物在胃里呆不到两分钟,就会被她呕出来。她到处找要好的朋友诉说自己的痛苦,但又无法听取她们的安慰。
偶然间照到镜子的栀把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的人像个游荡的鬼魂,死气沉沉。栀决心要振作起来,她删除了鹿麋的一切联系方式和照片,整理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封存了起来。栀开始去自习准备最后的毕业答辩,但持续不了两日,她又陷入失恋的泥沼,因为在自习的时候,鹿麋会像以前一样做到她身边,但是当她想同他讲话时,他又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像不曾来过,或者本来也没有来过。
栀放弃最后维护的尊严,加回他的联系方式,要求约鹿麋见面,只因为她想当面问问他,“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自己哪里做的不好”。鹿麋当然不会同意见她,他现在正沉浸在新恋情的喜悦里,对栀恐怕只剩下了厌恶。鹿麋拉黑了栀的联系方式,逃避她的死缠烂打。
栀又开始以泪洗面,堕落的不像样子。
后来,不知道是失恋的痛苦被时间冲淡了,还是栀学会了和痛苦相处,生活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三个月后,栀完成了毕业论文,并且做的很出色。由于体重下降,人也看起来格外精神。
知情的好友都以为栀是为了让渣男后悔才做出改变,其实只有栀自己知道,她是要靠生活中其他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而已,因为鹿麋还是会经常在梦中光顾,睡眠也经常比以前来的晚,某个瞬间,她还会以为他们没有分手。她始终无法接受的是,曾经好的像是一个人的两个人,如今只能形同陌路,连分手都说的那样匆忙。
毕业后,栀离开了那个满载她和鹿麋回忆的城市,来到了北京。栀一开始过的很艰难,要面对吝啬的老板、计较的房东和一系列北漂身上可能出现的问题……再后来随着工作经验的积累,跳槽,加薪,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模有样,鹿麋也很少再出现在梦里。只是很久之后的一个夜晚,微信提醒栀有来自鹿麋的好友请求。栀拒绝了,她知道他们再也无法回头。
那一夜,鹿麋又像刚失恋时候的许多个夜晚一样,在梦中走来。他在开满玫瑰的花园深情的道歉或者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和她说分手。但是,鹿麋再也无法在她的内心掀起波澜。
栀后来也爱上了别人,开始新的恋情,偶尔也会慌了神,想起鹿麋。
栀在2017年北京没有下雪的冬天写下一条微博,届时,她和鹿麋分手已经三周年:曾经的恋人都会变成自己的影子,无声无气的跟在身后,成为生活一千种假设里的一种,最后连你自己也说不清,记忆里的他是他本来的样子,还是你想象出来的。在一段感情里的成长比接受任何形式的教育都要有效率,感谢那些在我生命里短暂停留过的人,你们让我变好。伤害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治愈,留下深深浅浅的伤疤是爱情的余威,一开始就遇见对的人是运气,磕磕绊绊找到执手一生的人才是常态,不是吗?
北京从来没有下过哈尔滨那样的大雪,但是栀常常看见大雪纷飞的场景,转而又一片晴空,阳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