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犯下大错的妖被称为祸妖,被关在冰狱,永世不得出现。
而我接手冰狱百年后才得知在冰狱深处有一个祸妖,犯下过比其他妖还重的大错,却不知悔改,一般的祸妖改邪归正会被散了修为,重新轮回,而她却是足足关了千年。
冰狱深处,寒冷刺骨,白气缭绕,我还是抵不住好奇,想去一探究竟,却没料到看到这一番场景。
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被安静的冻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中,双眸紧闭,银白色的长发也在冰块中静止,她的双手被刻满红色咒文的锁链锁住,手腕处可见挣扎时勒出的伤痕,在这冰天雪地里看着触目惊心。
我正要再走进一步,她突然睁开了眼,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直勾勾的冷冷的看着我,我心一突,不待有反应,只听得咔嚓几声,冰块裂了。
“你是谁?”冰屑四溅,她瞪着我,一片雾气里,我看见她银白色的长发在她背后翻飞。
我用手挡住飞溅的冰渣,答道:“新任冰狱看守,风逝。”
“新任冰狱看守?”她重复了一遍,双目变得茫然起来,银白色的长发此时柔顺的贴在了她的背后,她想走过来,却被锁链别住动不了,她很不高兴,又看向我,没好气的问:“现在是什么朝代?”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自从进了冰狱,我就再没出去过,哪里还知道凡间的事。
她失落的垂下头,银白色长发遮住了她的脸,我看不真切。
“你犯了什么错?竟被罚这么久。”我还是问了出来,本来这一行的目的就是了解这个。
“我没错!”闻言她又瞪了我一眼,动了动手,锁链被她拉的笔直,红色咒文发出红色的光。
“别动!会受伤的。”我着急大喊,咒文明显是为了对付她而设置的,她这样反抗只会被伤。
她也明白这一点,没再动了,又看向我,妩媚笑道:“我是冰狱中最不听话的祸妖,你不怕吗?”
“怕就不会来了。”我明白她是对我放下戒心了,“可以和我说说你的事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她眸中似有清冽的水光流转,“我说完了你放我出去。”
我犹豫了一番,说出了一个敷衍的回答,“我会考虑,你快说吧。”
她胸有成竹的笑,说:“听完了我的故事,你一定会放我出去的,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错,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我皱眉看向她,她也不再废话,开始了讲述。
“知道吗?我第一个名字叫朝歌。”
朝歌被父亲献给王,自此独宠后宫多年,都说王无情,可他对她却是真的好。
朝歌为他跳舞,如同一只翩飞的蝶,然后王问她:“美人可后悔跟了孤?”
“朝歌从不后悔。”她笑得如他一般孤寂,旋转扑进他的怀里,“只是后悔没有早一点遇到王,让王受了这么多年的孤独。”
之后,王以她的名命名新的皇城,整个国家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名为朝歌,是王最爱的女子。
人人都说,自从朝歌入宫,王天天精神抖擞了,妃子天天中毒死了,王后也快下台了。
朝歌正在院里喝茶时,王后来了,端来一碗药,让宫人抓住朝歌,却没一个宫人敢动朝歌。
王后气结,朝歌只是平静的问了句:“王知道吗?”
王后冷笑,“你觉得我会让他知道?”
朝歌理解的笑笑,接过药碗仰头喝了下去,王后傻眼了。
还没喝完,药碗就被王打掉在地上,王满眼怒气又心疼:“想杀了谁只管去做,何必伤害自己,平白让孤心疼。”
朝歌虚弱的抚上王的脸,“我只是不想王又被人说是昏君。”
话落的瞬间,朝歌就晕了过去。
朝歌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王后,王守在她的床边,不眠不休。
“王不怕朝歌是部落派来迷惑王的吗?”
王爽朗一笑:“孤从来就没怕过,美人若想要孤什么,只管拿去。”
朝歌认真的看着王,眉目间的孤寂与她如出一辙,“若我想要王的生生世世,与王万古长存呢?”
“允。”简单一个字,王深情的望着朝歌,幽谭般的黑眸泛起点点涟漪。
朝歌的身体反反复复总不好,王听说人的七窍玲珑心可以治这病,便命人挖了来给她作药引,可还是不好。此时起义的大军已经快逼近皇城。
朝歌最近总是昏迷,醒来后王都不在身边,听宫人说,王在为她建造鹿台,祈求上天让朝歌身体安康。
有一次,朝歌醒来就看见王,王神色疲惫,脸色如同被涂了一层腊,憔悴的不成人形。
“王?”朝歌试着喊了一声。
王抬头,眸中有光亮聚拢,“你醒了就好。”
朝歌抱住他,“王,我们离开吧。”
王摇头,抱紧朝歌,许久,他松开了她,“
孤不能走。”
朝歌明白,这是属于一个帝王最后的傲气,朝歌妩媚一笑,“朝歌陪着王。”
火光滔天,熊熊烈火中,朝歌化了最妖最媚的妆,穿了最珍贵的一件霓裳。
“王,让朝歌为王舞最后一次吧。”
王应允,宫殿外喧闹声无数,大军已攻入皇城,看见宫殿起火,连忙过来救火,可是这火太大,怎么也不灭。
火舌窜上了朝歌的霓裳,最后一刻,王把她推了出去,朝歌只听见他说:“孤怕美人此后必定和孤一样孤寂,可孤更怕,美人和孤一样消失在这个世间。”
泪水模糊了朝歌双眼,再恢复意识时,新任的王居然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行刑台上,他问她可有什么愿望?
朝歌回答:“所有的错都是一名叫妲己的女子怂恿王做的,希望周王能满足我这一微小的要求。”
周王应允,让史官记载,妲己魅惑商纣王,乃是祸世妖孽。
最后,她还是不忍让她的王劣迹般般。
“就这样死了?”我惊讶,没想到千古流传的妲己就是眼前这个人。
“当然没死,别忘了,我是九尾狐。”她骄傲的扬起头,“那一次耗损了我一条尾巴,我休养了很久,然后寻找王的转世,”
“最后我还是找到了他,我第二个名字叫姒桑。”
姒桑和朝歌的命运几乎一样,国破,被献给了周王,每附到一人身上,她的修为便少一千年,彼时她脸部受损,笑不出来,成了名副其实的冷美人。
周王对她百般讨好,本是花心风流的他见了她,此后便只对她一个人好,如同多年前的纣王,只是他本就是纣王转世。
和朝歌一样的经历,废后,立后,他是这样对她好,可是她还是笑不出来。
直到他点燃烽火,各地烟尘四起,诸侯领着大队兵马举着旗赶来时发现只是一场闹剧时,姒桑笑了,如同冰雪初融,明艳动人,周王激动万分,心里满满都是她。
“王,可后悔?”姒桑冷着一张脸问他,彼时废了的申后带着母族军马攻进来,他的王位岌岌可危。
王温柔一笑,痴痴的望着她,“能遇见美人,乃是孤的荣幸,有何后悔。”
大军攻进来,姒桑泪流满面,人人都道她是喜极而泣,可有谁知道,她心底是为了她的王悲哀,她又害了他。
史记里只记载
“之后呢?”我不死心的追问,不愧是祸妖,因着她已经过渡了两个朝代。
“之后?”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腕,红色咒文又发出红光警示,苦笑着看向我:“没有之后了,你觉得他们会怎样对待一个祸国女子?那次我又失去了一条尾巴,修为大减。”
我顿时开始悲悯起来,这该是怎样的执念,一直支撑她在凡间无休止的轮回,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我第三个名字,叫西施。”
“西施!”我惊讶出声,又是一个历史上的美人,忽然反应过来,“难道纣王转世……是夫差?!”
“没错。”她双眼迷离,似乎陷进了回忆里。
“你没认错吧,怎么纣王转世都是皇帝。”我不信,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我认定的男人,岂是普通之辈。”她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骄傲的扬起下巴。
“可是夫差还是被你害死了。”我被她的态度气到了,故意说出这个结果。
“不是我害的!”我愤恨的瞪着我,“虽然我是勾践派来的卧底,但是我对夫差是真心的,并没有透露一点消息给勾践。”
“那勾践……”我疑惑了,那勾践怎么复国的。
她打断我的话,“是我身边的侍女,她喜欢范蠡,我早就在夫差死后一起死了,以后传的范蠡与西施在一起里的西施,其实是我的侍女。”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今历史中究竟有多少是还原了历史本来的面目,历史长河中又有多少真相被掩埋。
“之后我就被天将抓到了这里,我不甘心,每次都是我负他,难道和他在一起就这么天理不容吗?”似乎知道我会问之后,她反问我。
我头脑一热,“我放你走,只是之后再也不要犯错了。”
她感激的点头,欣喜若狂,银白色长发随着我的发力飞扬开来,红色咒文发出红色的光,我拼尽全力,打开了锁链一条缝,她化作一缕烟离开锁链,我放下心来,没料到她一离开就把我推了过去,锁链合拢,我被锁在了她原来的地方。
“你!”我怒不可遏,一发力红色咒文就发出红色的光,一阵刺痛从手腕直触心底。
她笑的妖冶夺目,银白色长发更给她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吧,再也不见。”
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冰狱,后悔不已,我怎么忘了,狐狸是狡猾的动物,更何况是九尾狐,我动了一下,就有钻心的疼蔓延开来,她是怎么熬过一千年的,怪不得初见时都冻成了冰块。
冰狱里,死一般的寂静,我闭眼感受着周围,她一路离开,畅通无阻。
不知道过了多久,偶尔我会听说到她,她又遇见了她的王,她换了一个又一个名字,杜云汐,杨玉环,更有最后一个名字,慈禧。
她开始守着他的江山,不再追求与他同生共死。
为什么说最后一个名字?因为她又回到了冰狱,作为新的看守。
“我又回来了,风逝。”
听到这个声音,我几欲落下泪来,这个祸妖,白白让我思念了几千年。
文/古重魂
2015.6.5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