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尖剌剌疼了一下,把神游中的伊柳拉回来。
她弓形的身子紧绷起来,好一会儿才重新松弛。她低头看,一团硬币大小的红肉,含着盈盈血光,表面极不平整,盔甲状暗红结痂挂在边缘,胜者般和肤色山峰对峙。
老痂换新痂,新痂覆老痂,何时才能好?伊柳丝毫不怨怀里的孩子。那孩子软绵绵在臂弯里,嘴巴一吮一吮。就是他,边吃奶边摩挲着抠掉结痂;就是他,在乳房上掐出许多红点结成了痂。
伊柳做足准备当妈妈,但真的现实是种种始料未及,连乳房也在劫难逃。最难以忍受的是两年前小家伙出生,医生和婆婆让频繁吮吸促使乳汁早点下来,他饿得使劲吮,乳头却紧紧藏着,渗了血,裂了皮,奶水仍然没有流出来。
还有个小插曲,都不太好意思讲。
婆婆怕孙子给饿坏,就出主意让儿子帮忙。病房里三张床,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小两口不得不等到入夜已深。大练跪在地上,像婴儿一样吮起来,不料嘴边漏风有了响,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声,忙了一身汗还是没用。第二天婆婆矫正儿子姿势,两人才知老人家没睡着,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伊柳嫁给大练,是看他实诚。他把自己供在心尖上,她也把心建成房子,让他住进去。心在哪里?乳房随心跳起伏,大概就在乳房后面吧。现在,她觉得大练有段时间没有居住在心房里了,就跟他提。
大练听后,木讷笑道:你说的什么呀!我不是天天睡在你身边吗?伊柳冷笑,孩子睡熟后,你在电脑打几个小时游戏,也是在陪我?
这天晚上十点,大练绕过儿子躺在伊柳身边。伊柳等他说话,他什么都没说。她准备睡,他问几点了。她回答说一点。他说你骗我,然后破天荒没起来又睡下了。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我骗他,这只能算个误会。相爱的人产生误会,就像孩子在乳房上抓的血印,疼过就好了。伊柳这么想。
伊柳给女友讲乳房上的结痂有硬币那么大,别人都不信。大练知道这个过程:刚开始结痂像绿豆大小,孩子吃奶的时候四处搜索,找到就把它抠掉,慢慢变成了黄豆般大小,还没等长牢固又被抠掉,一次比一次大。
伊柳哺乳到孩子两岁才结束,那个新痂终究变成老痂而脱落。
伊柳却觉得,曾经光滑的皮肤上,那痂还在。大练的鼠标啪啪啪点个不停,伊柳百无聊赖在纸上画了几个字:新泪痕覆旧泪痕,断肠人恨断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