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黄金时代》:满纸荒唐言的“小黄书”,也有一把辛酸泪

这两天在读王小波的《黄金时代》,很早以前我是不读的。

因为倾向保守,平时看书看到什么性啊爱的,某些器官的,基本上会绕着走,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可写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会有一些作家就热衷写那些羞羞的东西。

最近因为看的其他书里有提到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才想着去翻一翻,这一翻就有了点另外的感悟,觉得他是在借两性,暗喻或讽刺一些别的东西。

《黄金时代》分四部分:《黄金时代》《三十而立》《似水流年》《王二年表》。在作者诙谐幽默的笔下,初读会觉得很轻松,再往下读,便有些混沌,有些文字读起来像是说的表面话,但细一想,似乎作者又要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哲理。

比如在王二给陈清扬解释为什么大家会说她“破鞋”的时候。书里是这么写的:

“大家都认为,结了婚的女人不偷汉,就该面色黝黑,ru房下垂……假如你不想当破鞋,就要把脸弄黑,把ru房弄下垂,以后别人就不说你是破鞋。当然这样很吃亏,假如你不想吃亏,就该去偷个汉来。这样你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破鞋。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

这段话看似是在说女性(陈清扬)的身体,我感觉实际上是在说那些内心善妒的人,ta们自己不如人,还要装作满腔正义,看到比自己年轻漂亮有文化的,便觉看着就不顺眼,大家都穿着破烂,灰头土脸,凭什么你就衣着华丽,面若桃花呢,不行,我得把你拉下水,让你和我们一样,甚至想要你比我们更差。

但是若被嫉妒被议论的人天生一身反骨,还没等别人泼脏水,ta自己已经把别人要走的路要说的话堵死,那些人得知这是位狠角,自然说无可说了。

不知道为什么,读到这的时候会想到城市精英里的女高管,无论女高管工作多努力,总会有员工私下讨论,说这女高管是靠男人上位,即便不是靠男人,那肯定就是关系户或者家庭不幸才会一心扑在工作上。

到了王二进山,罗小四去找队长问王二,队长为了掩饰王二被打而否认有这么个人时,书里写到:

“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大家都说不存在的东西一定存在,比如王二,假如他不存在,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

读起来好像有点绕,我就想到了这个人人都知道的例子,第一个他说的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大概如前几年做微商的,上线拉人头赚了钱,要下线模仿发上几个赚钱如抓土一般容易的朋友圈。

实际上只有上线是因为一些人入伙赚到钱的,下线的多数人都只交了智商税而已,所以在朋友圈的一堆微商,都在宣传钱是可以赚到的(这就是微商说的存在的东西),但是有些人看的很明白,知道做微商的很多人赚不了钱(他们说的能赚到钱一定是不存在的),所以ta们在宣传怎么怎么赚钱其实就是骗局。

第二个存在的东西说不存在,是为了掩盖真相,但真相早晚会出来,所以王二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某些原因留下来的线索,就像犯罪分子无论用怎么精妙的手段,还是会留下线索,天网恢恢,早晚能揪出来。

在王二和陈清扬从逃跑又从山里回来,经过很多圈的问讯,王二说:

“人保组的同志说,要我们交待男女关系问题。我说,你怎知我们有男女关系问题?你看见了吗?他们说,那你就交待投机倒把问题。我又说,你怎知我有投机倒把问题?他们说,那你还是交待投敌叛变的问题。反正要交待问题,具体交待什么,你们自己去商量。要是什么都不交待,就不放你。”

不免想到那个时候的荒唐,作家汪曾祺被打成“右派”时说:

“开了不知多少次批判会。所有的同志都发了言。不发言是不行的。”“开了多次会,批判的同志实在没有多少可说的了……他当然知道诗是不能这样引申解释的。他们也是没话找话说,不得已。我因此觉得开批判会对被批判者是过关,对批判者也是过关……只是说明批判是一出荒诞戏剧,如莎士比亚说,所有的上场的人都只是角色。”

每个人都像站上了舞台,拿起了利剑,拼命朝着身边的亲人,朋友,毫不手软地劈下去。所有人都是无奈的,所有人都是疯狂的,疯狂的角色,疯狂的背后推动者,时过境迁,如果重回那个时代,是否还会如此,不得而知。

《黄金时代》后面读起来依然是荒唐的,语言诙谐的,但读到他们二十年后的再见面,他说陈清扬的样子变了不少,“她穿着薄呢子大衣……戴金丝眼镜,像个公司的公关职员……于是我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我的本质是流氓土匪一类,现在做个城里的市民,学校的教员,就很不像样。”

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把穷人,富人,有文化的,没文化的人都胡乱堆在一起,想试图揉成同样的人,大概约等于回炉重造?可惜当闹剧结束,所有人还是会归回原位,并不会被改变什么。

读到《似水流年》中间,越来越觉得《黄金时代》就是一出闹剧,因为贴“大字报”争论保留时间,被打到住院,竟是那个时期最轻的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那些日子里北京上空充满了阴霾,像一口冻结了的黏痰,终日不散。矿院死了好几个人,除贺先生跳楼,还有上吊的,服毒的,拿剪子把自己扎死的,叫人目不暇接。李先生的事,只是好笑而已,算不了大事情。”

闹哄哄的礼堂,闹哄哄的人群,那到底是个怎样的时代呢?《似水流年》部分,抛开那些诙谐,等同于“黄”的语言,读来是心情是有些沉重的。

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是人生中的“黄金时代”,可在那样的年代,自然是不能算黄金的时代,看完这本多年被禁,最初只能去香港当作情色书籍出版的“小黄书”,我倒想到了《红楼梦》里的那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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