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志远，你最近和他们去要过工资吗？”溢芳一边吃饭，一边问老公。

一听这话，志远立刻不高兴起来。他闷不做声地夹着菜，放在碗里，若有所思地吃。

沉默了一会，不情愿地挤出二个字：“要了。”

“领导怎么说的？”

“还和上回一样。”

“奶奶的，”溢芳显然有很多的怨气，但她很快平静下来：“和哪个领导去要的？”

“唉，你烦不烦。”志远直接站起来，扭头到小屋，开电脑去了。

溢芳继续吃着饭，表情没有改变，屁股也在椅子上一动没动，她细心地给孩子夹着菜，志远这样的态度，她早习惯了。

三年前，志远的单位新组了一个玻璃制品厂，志远被划过去做电工，新单位刚成立头几个月，工资奖金都比其它单位高很多，吸引了很多人都托关系也调了进来，他们都觉得到了一个效益好的单位。

可是，半年以后，志远的单位开始没有活干，又过了不久，就停发工资了，奖金也改成了年效益奖，自然也不发了。大家都以为停几个月就会发的，没想到一停就是一年多，职工们去找厂长要钱，厂长就让厂里每人发点钱安抚一下。

不久，单位因为效益不好，被上级部门给解散了，厂长调到外地一家企业当书记，职工们被分到了其它的各个单位，开始了有工资奖金的生活，志远到了现在的单位干电工。大家都以为，这回工资应该补了，可是一拖再拖，去找领导要钱，领导们都说自己一个人做不了主，听说领导们也开会讨论过，但是二年过去了，钱一分也没发下来。

想起这事，溢芳就一肚子的窝火。妈的，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欠工人工资的。

二

“溢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志远一进门，就一脸的喜悦。

溢芳听了这话，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瞪大眼睛看着志远的脸。

“知道吗，要分新房了，今年要在这盖好几百户新房，只要无房户和小房户都可以抓阄。咱们如果手气好，也要有新房了。”

“太好了，终于等到机会了。”溢芳听到这话，高兴地挥舞着铲子，又说，“小房户为啥可以抓阄，光分给无房户就行了。”

溢芳家还是无房户，她现在住的房子是租来的。溢芳和志远结婚的时候，单位还有最后一次福利分房，当时他们觉得没有很好的房子，就放弃了那次选房机会，想再等一等下次分房时挑个更好的，结果没想到从那次分房以后房子就市场化了，一开始是没有房源可以买，到了后来房价一个劲儿地涨，他们的钱直接买不起二手房。

溢芳经常说，“我就要住新房，你看咱们一路租过的这些二手房，下水道不通的，漏雨的，什么问题都有，反正也要贷款，不如直接买个新的！”溢芳决心是有的，但是机会却不时常有，前年有一批新房，面积都是120以上的，溢芳抓阄就没抓上。

亲朋好友多次劝他们买个二手房吧，溢芳坚持着没买，她就要等个新房子。可是等的这段日子真的不好过，租人家的房子，有的租半年就不租了，有的租了一段时间又要涨价，溢芳和志远结婚5年，光搬家也搬了六次了，刚开始二人没孩子还好些，后来有了孩子再没房子，日子直接太艰难了，特别是人家房子中途不租，要重新找房子租的时候，溢芳都会哭一场，有时二人也会因为买不买二手房吵一架。

溢芳的观点是鲜明的，花钱买了二手房，不只是有租旧房的这些房子漏雨，下水道不通等问题，还得装修，还得买家具，如果中间有机会买新房，就直接搬不起家了，哪里还有钱折腾，溢芳想好了，如果今年再没有新房，她就去买个商品房住算了，也的确受不了搬家的苦了。

几天以后，分房的消息从房产科以成文的形式下来了，无房户可以直接有房，小房户要进行抓阄。溢芳和志远这个高兴啊，晚上溢芳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志远买来了香槟酒和几瓶饮料，孩子似懂非懂得看着父母一个劲儿高兴，也跟着喳喳地欢笑，一家三口比过年还要高兴，庆祝了一番。

单位通知无房户和小房户交10万的首付款。溢芳拿出存折，对着计算器一张张的数着，家里只有8万多一点儿，还差近2万块钱。而且存折都是定期的，居然没有一张到期的，溢芳算了一下，按活期取出来，少说要损失好几千。

溢芳和志远商量了一下，先问问家里的亲戚，谁家有到期的存折，先借用一下，回头到期了，连本带息再还上，这样家里能省下几千，亲戚朋友也不亏。家里的亲戚都很痛快，把自己到期的存折借来给溢芳家用，凑了8万，溢芳又按活期取出2万的定期存折，凑够了10万块钱，交上去了。

但是想到还要付第二期房款，溢芳和志远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你们单位的钱怎么还不给……”。这一晚，溢芳和志远把钱算了个仔细，他们已经实实在在的轮为房奴了，而且有可能要做六年或者更多年的房奴。他们筹划着想干点第二职业，没有筹划出来，又筹划着炒股，可股市是熊市，谁也不敢往里进。

那天晚上，从来不操心家里事的志远，斜靠在沙发上，一直想到了半夜三点多还没睡。

周末的市场熙熙攘攘，溢芳提着几样菜领着孩子从水果摊上转来转去，水果都那么贵啊，“孩子，想吃点什么？”

“我要吃桃子。”新上市的油桃水灵灵的，光滑的皮上透着诱人的红色。

“这桃子怎么卖的？”

“10块钱一斤。”

“这么贵啊，能便宜点吗？”

“这时候桃子少，进价高，没法便宜了。”溢芳没说话，10块一斤，杀人啊！

领着孩子奔着小西红柿这边来了。溢芳今天买的菜，都是2块钱一斤以下的，贵的都不买，这可不比从前，现在是房奴了。

“妈妈，我要吃桃子。”看着妈妈在小西红柿上挑来挑去，孩子又重复了一遍。

溢芳直起腰，看了看孩子，叹了口气，又来到桃子摊上，挑了二个，“就要这二个吧，拿着哄孩子。”

下午，溢芳又拿起计算器算钱，这些天溢芳天天拿着个计算器算啊算啊，她真想把一块钱掰成8份花。“志远，以后咱们家水电气费要省着用。”

“嗯，支持。”

“以后洗菜洗衣服，干净点的水都留着，好用来冲马桶，我在厨房里放了个桶。”

“好。”志远换着电视频道。

“还有电费，咱们家最耗电的就是你了，每天晚上睡那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