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孤单么?
你曾怕过那些狂风暴雨么?
你曾厌恶过人类的靠近么?
你现在还痛么?
………
风一直在它耳边念叨着,这一百多年没到那个时候它都会来问它,而它从来没有给它一个答案。总会在它的念叨中,轻轻地招摇着浑身的树叶,似迎接又似告别。而它也总是在这样的招摇中默默离开,因为知道此刻从来都得不到答案。它给的永远是不露神色的淡然,这一百多年来它也习惯了,只希望在下一次的会面中还能见到这样的它。
…………
你曾孤单么?
你曾怕过那些狂风暴雨么?
你曾厌恶过人类的靠近么?
你现在还痛么?
同样的问题,这一次似乎就会答案了。
今年的大树没有抵挡住夏日的狂风暴雨,它倒下了,倒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那一夜风也来了,闪电也毫不留情的劈打在它的身上,历经风雨的躯干最终还是抵不过自然法则。倒下那一刻它没有觉得多么的痛苦,甚至有那么一些淡淡的释然。大概是今年终于可以给那个一百多年来从不曾缺席的朋友一个答案了。即使倒下了,大树依然是清醒着的,它在等待着它的朋友秋风的到来。
而在那个迷蒙的清晨,它来了,怀绕在它身边再也听不见沙沙的问候了。
大树躺到在泥土里,它的一些细小的枝干因为失去养分已经干枯了。如果再过一段时间它可能也会渐渐失去意识,或是变成养分,亦或是变成那些人家烹饪的柴火,而它现在庆幸自己等到了。
秋风在大树身边停下了,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大树,它知道大树有很多话要跟它诉说。
曾经在我身旁也有很多和我一样挺立的兄弟姐妹,只是后来它们都变成了家具、房梁、工艺品、柴火…我不知道最后我为什么会被留下来。在漫长的岁月里我只能看着它们的根慢慢腐烂,慢慢的这四周变得空荡荡的再也看不出它们存在过的痕迹。我从不孤单,即使那些根腐烂了,而那些记忆从来不曾腐烂。岁月长河里,它们一直陪着我。
害怕么?不怕的,害怕什么呢?狂风暴雨雷雨闪电都好,都在淬炼我的身体,我为什么要怕呢?这是我成长的方式,对于它们我从来都是欣然接受的,我不怕的。那些年的每一份风雨,都不曾是我一个人独自承受,它们从不曾离开。每每闪电袭来,我总能在闪电中看见它们,那时我有些期待每一年每一夏的那个夜晚。离开的人在相逢从来是不易的,而我珍惜这样的相逢。
人类?你问我厌恶么?厌恶的,在失去它们的那么些年里,我是厌恶的。独木不成林,就因为他们我从此只能这样一个人守着这歌山顶。而他们后来却把我看成神圣的象征,每年还有不少人来向我祈福祷告。你说这是不是很荒谬呢?他们造成了我的孤独,却因为我的孤独来保护我来找我述说他们的心愿。后来,我却慢慢接受了他们这样的保护,因为他们祈愿,它们才能长时间的停留在我的身边。这样的日子里,我不知道该是厌恶还是该感激。无论怎样,我却慢慢接受的自己的新身份,接受了他们的祈愿,为那些善良的人像向上天传递他们的心愿。
痛么?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在被作为神树后的很多年里,因为有太多的人来找我述说,而我也因此听过过太多。生老病死,相逢别离,这些总是定数。我和它们的定数是注定的分离,最后却因为那些祈愿而重逢。于我而言那便是药,从那时起就不痛了,虽然一年中能见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暴雨闪电,可是总是相见了。那便是我为数不多快乐的日子。
秋风就这样静静地听着,想要说什么却总是说不出来。它流泪了哽咽着,等它终于能开口时,大树像是了却心愿一般没有了丝毫生机。最终到口边的话还是没说出来,它起身重新舞动起来。它在它身边转了两圈后,最后还是离开了。
在离开的风里,我们似乎能听见:
“你看啊?到最后你还是不曾看见过我,你从来都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我以后也会如你一般。可是大概你是不会和我在这样的日子再相见的。”
秋风最后还是走了,它不曾回头。若是回头它必然能看见,在干枯的枝叶里还有一片鲜绿的叶子随着它一起起舞,与它奔赴下一个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