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亮兄 亮兄 2025年04月11日 08:06 湖南
“好的死亡就像熟透了自然从树上落下的果子，死的时候，世间和自己都没有伤口。”
不记得在哪里看到的这句话，当时觉得这话很有禅机。
死亡原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把死亡比作瓜熟蒂落的果子，死亡便没有那么冰冷和绝望，而是回归到了生命的一个进程，一个世间万物都遵循的自然规律。
但再妙的禅机，再好的道理，都无法代替自己的亲身感受。死亡对离去的人来说，可能是瓜熟蒂落的果子，自然落下，没有伤口。但对亲人而言，至亲的离世，永远都是一道伤，是一道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愈合的伤。
写下这些，是因为我爸爸去世了，已经烧完了头七。
我爸爸的名字叫孙国良，享年八十岁。（爸爸结婚晚，三十岁才生下我。我现在觉得晚点生孩子挺好的，这样父母老的时候孩子还不老，父母和孩子都成老人了其实挺悲哀的。）
我是平。
我写上一篇文的时候爸爸已经住院了，但情况很平稳。
那天我在家里调整了一天的情绪，第二天就带爸爸去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
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没有那么多崩溃的时间，矫情一下，就得该干嘛去干嘛。
爸爸是间质性肺炎，已经确诊十多年了。这个病会逐渐让肺部出现不可逆的纤维化，导致肺泡-毛细血管功能的丧失，最终引发呼吸衰竭。
爸爸的病之前一直进展缓慢，近几年逐渐加重，西药中药一直在吃，前年给爸爸买了制氧机，通过吸氧改善血氧饱和度。
我每次带爸爸去医院，医生都说爸爸的实际表现比他的病理表现轻很多，看他的CT片子，会觉得肺部纤维化这么严重的人应该非常憋气，非常喘，但爸爸表现出来的症状并没有那么严重。
从爸爸确诊这个病，我就知道这个病最终的结果，去年冬天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知道命运留给爸爸的时间没有多久了，但总觉得还能再维持一两年。
这次住院爸爸的心衰比去年秋天带他检查时又严重了。长期肺功能不好会导致心衰。但爸爸的情况还不到危重的程度。
那几天住院就是按部就班的该检查检查，该用药用药。
我请了个白班的护工，白天我跑各种事情的时候他能在病房照顾爸爸，我也能抽空休息一下。晚上老公在医院陪护。他说他最近不太忙，晚上在医院能陪爸爸说说话，有家人在身边老人也有安全感。等忙了，感觉吃不消时再找护工，在医院找护工很好找。
爸爸和我说，别和弟弟说他住院。我看爸爸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也没想和弟弟说。
爸爸病情急转直下，进ICU的那天白天，一切看起来还很正常。
那天爸爸说想吃以前常吃的那家店的牛肉烧麦了。我买回来，爸爸吃了八个烧麦，一碗粥，吃得不少。
爸爸喜欢那家的牛肉烧麦，但有大半年的时间，我每次买回来，他只吃一两个，就不想吃了。
那天看爸爸吃的不少我还很高兴。
那天夜里，我睡到两点多就醒了，醒了之后怎么也睡不着。我翻过来翻过去，心里就像猫抓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很难受。
我想给老公打个电话，又想如果有什么事情他会给我打电话的，这大半夜的，电话打过去，把他吵醒了，也把爸爸吵醒了，再说病房还有别的患者。发微信叮叮一声，叮叮一声，也很烦人。
熬到三点多，我实在躺不住了，起了床，刷牙洗脸梳头。
收拾完自己，我在屋里转了几圈，觉得不行，我还是去医院吧。
我家去医院步行半个多小时。
凌晨三点多的大街上没有人，偶尔有几辆车，空旷的马路上只有孤单的路灯和孤单的我。
我刚到住院部的楼下，老公就打来了电话，让我赶紧来医院，爸爸咳嗽时吐血了，人也喘得厉害，情况非常不好。
我说我就在楼下，马上上楼。
病房里医生护士都在爸爸的床边忙碌，爸爸见我进屋，向我伸出了手，我抓着爸爸的手，我说：“爸爸，别怕，没事的，我来了。”
随后医生说老爷子现在呼吸衰竭，心脏衰竭，普通病房没什么办法救治，要不要转ICU。
我说转，马上转，立刻转。
然后就是一通手忙脚乱的转到了ICU。
ICU医生让我签那些单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写我的身份证号码时，前几位数差点写错。
签完那些单子，ICU的工作人员拿出了爸爸身上换下的衣服，那道门重新关上，爸爸和我被隔在了两个世界。
ICU外面走廊的大厅里都是里面患者的家属。
凌晨三四点，那些守护在外面的家属还在各自的简易床上蒙被安睡。我们的忙乱，慌张，忐忑，焦急，都影响不到他们，唯一能影响到他们的是医生打开那道门，喊出他们亲人名字的那一刻。
老公说，你赶紧给弟弟打电话吧，爸爸可能熬不过这次了。
我和弟弟说，你现在赶紧立刻马上一分钟都别耽搁的回来，爸爸可能不行了，现在在ICU抢救呢。
老公说，他晚上就感觉爸爸不太好，爸爸和他说了好多话。十一点多爸爸才睡着，十二点多他看见爸爸拿手机，爸爸给弟弟打了个电话，爸爸和弟弟说没事，想给妈妈打电话打错了，打到他那去了，问弟弟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爸爸妈妈好多年前就分房睡，不在一个卧室，这半年爸爸身体越来越弱，晚上起夜需要妈妈帮忙都是给妈妈打电话。）
随后爸爸又给妈妈打了电话，他让妈妈陪他说说话，他说，说一句少一句了。
老公说，他当时就感觉特别不好，心里像长草一样，他想给我打电话，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我白天累了一天，还是让我多睡会吧。
后来他给爸爸接了尿，让爸爸睡会，他也睡着了。
再后来就是被爸爸的咳嗽声惊醒，然后发现爸爸的痰里有血。爸爸的肺部有肺大泡，不知道是不是肺大泡破裂了导致的出血，随后爸爸的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再之后就是我赶到医院看到的情景。
爸爸刚进ICU时我心里是非常慌的，在ICU外面的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心慢慢的静了下来。
我和老公说，爸爸可能熬不过这次了，让他天亮了就给他办白事礼仪的同学打电话，说说爸爸的情况，问他能不能随时过来操办后事。后事需要人帮忙搬搬抬抬，再找几个朋友，和他们打好招呼，多备几个人。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是什么时间，万一到时候这个人赶不过来，还有另一个人顶替。
爸爸以前和我说过好多次，他和妈妈商量好了，等他们没了，不告诉任何人，也不办任何仪式，先走的人骨灰寄存，等另一个人也走了，他们俩的骨灰一起撒海。这些爸爸也都写在了遗嘱里。遗嘱爸爸写好后就交给了我。
我知道，不告诉任何人是他的真实心愿，亲人里爸爸的哥哥们都不在了，那些侄子都伤透了爸爸的心，爸爸不想看见他们。妈妈这边没有亲戚，只有二姨还在，但二姨现在在山东，也不可能回来。爸爸保持联系的朋友现在还剩刘叔和徐叔，他们一个和爸爸同岁，一个比爸爸小一岁，爸爸说这个年纪的人，哪一天哪个朋友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没必要通知。除了亲人朋友，其他人都没有必要告诉。
骨灰撒海也是爸爸的真实心愿。爸爸说那么多国家领导人都选择骨灰撒海，自己也曾是一名军人，百年之后，他要带着妈妈畅游祖国的五湖四海，大好河山。
但不办任何仪式，并不是爸爸的真实心愿。老公我俩说过这事，老公说爸爸是不想麻烦我们，主要是不想麻烦他，因为弟弟不在这里，这么多年没回来，以后也不会回来，爸爸都不知道他死后弟弟能不能回来，办后事只能是我和老公办，爸爸不想死后还麻烦女婿。
老公说，真到了那一天，咱们不给爸爸大操大办，但该有的仪式，该有的流程，该有的场面，都得有，爸爸一辈子都是个要体面的人，不能让他走得像个孤寡老人似的那么简陋寒酸。
老公说出了我心中所想。
那天凌晨老公我俩在ICU外面把后面需要做的事情都捋了一遍，天亮了他去做他该做的事情，我守在那，随时等候医生的召唤。
六点多钟，我给妈妈打了电话，我说爸爸进ICU了，在进行抢救。我让她别着急，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呢，让她别害怕。
妈妈比我想像的冷静，并没有惊慌。她说她早就知道，爸爸熬不了多久了。她说别在ICU里抢救了，你爸早就说过，等他不行了，不进ICU，不插那些管子，不上呼吸机，不当活死人。她说遗嘱上不都写这些了嘛，你咋还把你爸送进ICU了。
遗嘱上是写这些了，爸爸也和我说过好多次，可我没法看着爸爸那样不做任何努力，况且，我想让爸爸等到弟弟回来。
我知道爸爸想弟弟，虽然他不说，但他心里一直想儿子回来，想看看他。自己的亲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想。人在离世之前一定是有预感的，不然他怎么会半夜十二点多给弟弟打电话，还说打错了，那怎么可能是打错了，不过是想听听儿子的声音罢了。
我在心里说，爸爸，你是最争气的老头，你一定能等到弟弟回来。
那天下午，弟弟带着侄子赶了回来。
每天下午三点到三点十五，ICU有十五分钟家属探视的时间，但只允许一位家属探视。
我问弟弟是他进去探视还是我进去探视，弟弟让我去。
ICU的病床上，爸爸没有任何反应，手脚很凉，脸比之前有点浮肿，嘴里插着呼吸机的管子，鼻子里插着鼻饲的管子，旁边挂着一排液体药袋，在持续地往身体里输送，导尿管连着的尿袋里只有很少的一点尿。
我问医生爸爸的情况，医生说因为插着各种管子，怕病人痛苦，也怕病人乱动，一直用着镇静剂。但爸爸现在的情况很危重，一直处在休克状态，是用药物维持着血压，不然血压很低，现在尿量也很少，目前看用着呼吸机能达到血氧饱和度，用着药物也能维持血压，但家属要时刻做好准备，情况随时可能变化。
我在手机上登录医院的APP，查看爸爸的用药清单，里面有好多去甲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是急救升压药，主要用于抢救严重低血压和休克。
妈妈说弟弟也回来了，别让爸爸在ICU里插着管子遭罪了，妈妈说爸爸的寿命到了，那些机器也救不回爸爸的命了，在里面住着就是糟蹋钱。
可我不甘心。
我和妈妈说不要考虑钱的事，ICU的费用我来出，住不住你们说了不算，只有我能决定。
第二天，在手机上看到爸爸又多了两次中度抢救。
那两天，ICU里推进去了一个人，推出来了三个人。
推进去的是一位从普通病房病危后转入的老太太，在里面抢救了五个多小时后去世，她被推进去又被推出来，一进一出，生死两重天。
另两位被推出来的一位是在里面住了好多天后去世的老爷子，一位是车祸手术后体征平稳可以转入普通病房的老太太。
ICU外面守护的家属，各有各的悲喜，各自的悲喜并不相同，也不相通。
第二天我们和医生询问爸爸的情况，医生还是之前的那些话，呼吸机和药物维持着爸爸的基本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但家属要随时做好准备，随时可能出现各种变化。
第三天早上，我想，爸爸在里面几乎没有清醒过来的可能，只能在里面孤独的耗尽生命最后的能量，然后孤独的去世。
我决定接爸爸出来，回家，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我们陪在爸爸身边。
那天我给在那家医院当科室主任的同学打了电话，我说这种情况你会给我什么建议。
他说他马上过来找我，当面说。
他说能做主的就是你们三个人呗，指我和弟弟还有老公。
我说是，我妈妈一直说把爸爸接出来，别在里面遭罪，但妈妈也得听我的。
他说，接出来吧，别在里面遭罪了。你爸爸的病情，最后是怎样的结果，你应该早就知道，只是到了这一步，还是不甘心，但说句实在话，医生只能治好能治好的病，医生也救不了该死的命。
他说这话听着不好听，但是事实，你爸爸的情况，在里面住着，除了糟蹋钱，买个心安，没有别的作用。但老人活着时你做到该做到的了，也没必要糟蹋这个钱买心安。
爸爸进ICU的第三天，我签了放弃治疗同意书，把爸爸接回了家。
因为在ICU里一直用着镇静剂，爸爸出来后是昏迷的状态，我们找了可以护送病人回家的救护车，我和爸爸说，爸爸别怕，咱们回家。
到家后，爸爸也一直处于昏迷，我把制氧机开到了最大量，我说，爸爸，咱们到家了，你儿子回来了，你孙子也回来了，你能不能醒来看看呀，我们都在你身边。
一个小时后，爸爸的血压越来越低，呼吸越来越弱，我知道，爸爸到了该走的时候。
忽然，老公说，快看，爸爸的眼皮动了，爸爸想睁眼。
果然，爸爸的眼皮在抖动，我说，爸爸，你快醒醒，你快看看，小剑回来了，小剑回来看你了，你儿子回来了，孙子也回来了，你快看看。
随后，爸爸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把弟弟拽到我面前，我说，爸爸快看，小剑回来了。
爸爸在看到弟弟的那一刻，眼睛里顿时亮了，有了光芒，然后爸爸撇了撇嘴，好像想哭，随后爸爸又张开嘴想说什么，但这时爸爸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随即爸爸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闭上了眼睛，爸爸走了。
从爸爸睁开眼睛到爸爸闭上眼睛，这中间只有几十秒。爸爸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儿子，可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爸爸闭上了眼睛，却没有闭上嘴。我用手扶着爸爸的嘴，还是没有闭上。
老公说，给爸爸穿衣服吧。
爸爸的寿衣前几年就买好了，是按照爸爸喜欢的风格买的，不是那种专门的寿衣。爸爸说那种寿衣太难看，他可不穿。
从爸爸睁开眼睛弟弟就在哭，此时弟弟跪在那里已经哭得不行。妈妈捶打着弟弟，说你怎么就不能早点回来看看你爸呀，我让你回来给他过生日你怎么就不回来呀，他天天盼着你回来，他就是不说，他想让你主动回来看他。
我让老公去给白事礼仪的同学打电话，给帮忙的朋友打电话。然后去社区开爸爸的死亡证明。这些事情我们提前都咨询好了。
妈妈和弟弟哭成了一团，帮不上忙。我和侄子说，你在后面扶着爷爷，大姑给爷爷穿衣服。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连看都没有看过，我并不知道该怎么给逝去的人穿衣服，但那时，我好像天然就知道应该怎么做。我把手从要穿的衣服袖里伸过去，用手托着爸爸的手肘，顺着爸爸手肘的劲往上一套，衣袖就穿上了。衬衣，西服，外面的大衣，都是这样穿的，很轻松，很容易，一点都不费力。裤子也是按照这样的方法穿的。
我侄子一米八多的个子，很壮实，他帮着给他爷爷翻身，提裤子，我俩三下两下就把爸爸的衣服穿好了。
给爸爸穿好衣服后，我洗了个热毛巾，给爸爸擦了脸，擦了手，又擦了头发，擦了脚，然后给爸爸戴上帽子，穿上鞋。
这时爸爸的嘴还是没有闭上。
我拿了一条干毛巾，卷成卷，垫在了爸爸的下巴和脖子之间，这样用外力的作用抬着爸爸的下颌，嘴就闭上了。
我和爸爸说，爸爸，咱们把嘴闭上吧，你有什么想说的话，就托梦告诉我们吧，你来我们的梦里，我们都不害怕。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当时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
后来老公办白事礼仪的同学开着车带着东西来了，老公的朋友们也来了，那时把爸爸下巴上的毛巾拿开，爸爸的嘴也是闭着的状态了。
然后一切都按照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后来老公和他同学说我的操作，他同学说弟妹很懂啊，我说其实我不懂，只是当时觉得应该那样做。
老公之前只和几个住在附近，走动频繁的朋友说了这事，但那天有些没告诉的朋友听到信也赶了过来。
在殡仪馆的时候弟弟和我说，爸爸的样子看起来多好啊，表情特别安详，脸色也特别好。我说爸爸没有遗憾，他很满意，所以看起来很好看。
第二天送完盘缠，妈妈和老公说，她代表爸爸，也代表她自己，谢谢老公，谢谢他把爸爸的后事办得很体面，没有让爸爸走得简陋寒酸。
爸爸刚去世那几天，只要一闲下来，我就会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虚幻感，我没法相信，爸爸这么快就离开我了。
每天半夜醒来，想到爸爸已经不在了，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每天枕头都是湿的，每天眼睛都是肿的。
后来妈妈和我说，别哭了，你就是把眼泪哭干，你爸也回不来了。
妈妈说，去年腊月过小年的前一天，爸爸和她说他梦见奶奶和他的四个哥哥了，他说梦里他和他们在老家的房子，坐在一起吃饭。
妈妈说，当时她就知道，爸爸的日子不多了。
她说久病的人梦见去世的亲人，就说明这个人已经在那边排上号了，亲人们是来提前看看他，准备接他过去了。
我问妈妈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妈妈说告诉你有啥用，告诉你还让你担心害怕，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
我之前一直觉得妈妈很娇气，很强势，可妈妈也有我不知道的我没留意过的坚强和豁达。
这几天我和老公一直在收拾爸妈家的平房，爸爸的遗嘱里把这个房子留给我了。收拾了好几天，刚有点眉目，以后就是一点点慢慢弄了。
妈妈说她以后不回那住了，我去年给他们租的这个楼房挺好，离我近，离哪都近，买菜，购物，遛弯都很方便。
妈妈说那房子是你的了，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我以前和爸爸说过，那房子不动迁我不会卖，若是以后动迁了，我会分一半房款给弟弟。
这些年城市扩张，平房那片区域现在已经处在城市的中心位置，动迁是早晚的事。弟弟没有养老保险，如果动迁了，分弟弟的房款也可以给弟弟养老了。
弟弟这次回来，我也这样和弟弟说了，弟弟说他不要，这么多年一直是我照顾爸爸妈妈，他没有尽过一点责任，他什么都不要。
我说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的事，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我说你以后尽量多回来看看妈妈，多给妈妈打打电话，把在爸爸身上的遗憾都弥补给妈妈吧。
我问老公，爸爸进ICU之前和他说了好多话，都说什么了。
老公说这是他们爷俩的秘密，不告诉我。
我说不告诉，我也能猜到，爸爸不管说啥，万变不离其宗，都是希望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能包容我，别和我计较，对我好。
老公说，这次他才发现，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我很冷静，也很理智，遇事不慌乱，并且很大度，不自私。
老公说爸爸醒来那一刻我首先想到的是把弟弟拽到我前面，让爸爸看看弟弟，而不是围着爸爸表达自己的情感。
我说爸爸醒来的那几十秒，是爸爸对我最大的安慰，那几十秒，让我觉得我的一切选择都是对的，满足爸爸的心愿是我的责任，我不想爸爸带着遗憾离开。
平房院里妈妈去年种在盆里的韭菜小苗已经长到了半拃高，前几天我把那些韭菜移栽到了地里。
爸爸的三棵无花果树也冒出了新芽，我和老公把它们从屋里挪到了院里。
院里那棵大金银花树，去年爸爸就说上面的枝子不行了，得从根部锯掉，让它长新枝。老公也按照爸爸说的，把上面锯掉了，让它发新枝。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时节。
春天来了，爸爸走了，从此春天成了忧伤的季节。
爸爸去世的悲伤，像一张细细的蜘蛛网，将我笼罩，我总会在不经意间触碰到那粘粘的悲伤的丝线，然后像猎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被悲伤捕获。
但我知道，时间会化解一切。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凝结成一颗珍珠，藏在心底。生活会归于平静，生活还会有无数的欢喜。
写完这篇，想发给亮兄的时候，忽然觉得还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我再多说两句。
我爸爸的这个病其实是很折磨人的，但爸爸的症状一直没有那么严重，医生也说爸爸是很幸运的，他的症状比他的病情轻很多。总的来说，爸爸没受太多折磨，没遭太多罪。
我想这有多种原因，往玄学的角度说，可能是爸爸身上跟着的蛇仙在保佑爸爸，也可能是爷爷奶奶在保佑爸爸。
往现实的角度说，可能和爸爸这些年一直在吃健康的食品，一直在吃蜂王浆有关。
这些年我们一直吃的都是我认可的，我放心的东西。我和爸妈说，吃能吃多少，不要省吃的这点钱。
我卖农产品，也是想把好的食物推荐给大家。
但有好多东西不太适合长途运输。就像去年春天卖的土鸡蛋，因为运输和温度的关系，损耗很大，所以不卖了。还有像蜂王浆，对温度要求很高，长途运输成本很大，我也一直没卖。
说这些，只是想和大家说，平时一定要注意饮食健康，因为人生命的能量来源就是每天的食物。
也希望大家有时间多陪陪父母，多给父母拍些照片，拍些视频，这些都是以后的留念。我手机里有好多爸爸妈妈好看的照片，我给爸爸选的遗照特别好看，妈妈说这张照片真气派，你爸肯定满意。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有健康的身体，一切才有可能。
【书迷平分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