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之光】|秋阳小卖部

本店出售秋天,阳光也便宜卖。

罙钬摄/秋

住在城市的人找不着季节的方向,听说是为了理想,于是忘却鸟语花香。小时候,总觉着时光很漫长。长大后,时光又觉着人们很匆忙。

亏得我的家不在城市,也许也在,又不在。

我有一辆山地车,还有远方的田野和诗对我的向往。也许你也有,不然我们不会在这里相遇。

阳光正浓的时候出发。我的家在三十公里以外的田野,田野的上头再上去,一成片的竹林旁。

因为有了阳光,影子也变得格外漂亮,彼此映衬着,缺了谁都不可,摇曳的风声里也是秋。

阳光摊在手背上,心底熨出一阵感动,阳光因秋天而变得温柔,落在肌肤上的感觉是温暖。

秋的凉爽需要一点温暖过来中和,配上一个挂在中天的微笑,恰到好处的温柔。再抹上一层蓝色的奶油,这是本店独有的配方——晴秋之恋。

斑驳的树影里赏一场时光,将车停下,枯叶上踩出一阵稀碎,风过,枫叶萧萧。

不知什么时候,人们就开始变得匆忙。

如果还能有,如那叶飘落一般的轨迹清晰且明朗,静静悄悄就能将时光拉长,该多好?

蝼蛄在田畔聒噪,田野里有成片的金黄,风过,稻田就荡漾着沉甸甸的秋天。广阔的原野,风将成片的秋天吹进了心。

两只八哥悠闲的栖在三根电线的一根上,像两个涂黑了的胖圆点。又涂进一个算数本里,底色不是绿色,而是天蓝。

阳光落进湖里,细碎成一面的粼粼。又随着风慢慢的荡漾,闪闪烁烁跳动着耀眼。

水中的陆地,三个人依次排开的坐着,间隔三五米,一人一杆钓。静候的时光,什么时候浮漂动了,浮漂下沉、浮漂上浮、又下沉、又上浮,然后起杆。

上勾了!一成片的秋色,波光的粼粼。本店成功售出一份阳光,卖家为湖面。

四只大雁从头顶缓缓地飞过,由偏旁一撇又改写成一字,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它们会不会刚好是一家人?它们又是怎么活着的呢?

再往前面,一只什么名字的鸟飞过。翅膀舒展,收回。又舒展,收回。然后快速的进行几个循环,再降落。整个过程尽显了优雅,就像一名天生的体操运动员。

我似乎从未这么仔细的去观察一只飞鸟。而它,应该也是第一次发觉有个这么耐心的观众在看,那它理当表演好这一场项目,关于飞行。

罙钬摄/送你一束秋

一条小路进去,也是一片稻田,后边有收割机的声音。

我停下车,跳上一道坎,站在坎上贩卖阳光。成片的稻田买了我的阳光,放在头顶用来沉淀它的生命。

旁边菜地里种着各种蔬菜,它们也买了。它们将阳光收进心底,化作向上生长的信念,用以报答菜地主人对它们用心的栽培。

沙树下,几亩地。一个妇人,拖拽着青黄青黄的藤蔓,从地里移动到路旁,地里坑坑洼洼的,一堆红薯就整齐的摆在树阴里。

一对夫妻,在自家地坪收着谷子,铁锹,扫帚一起运作。谷子被堆成一个又一个的三角形,像一个小型的金字塔。

哦!我好像都快忘了,稻子收起来时堆成那个样子,是直接用布罩住明天又接着晒?

接着马路走,远处一片荒芜的地,又星星点点的装扮着五颜六色,那是散落草丛的格桑花。

我最喜欢淡淡的粉色,或者纯白,看上去清清淡淡的,可人的很。

我于是直接就闯入了荒芜的草丛,这时不应该叫荒芜了。它兴许是被人遗弃了的花园,就算不是!那它也是蛐蛐儿的、是蝼蛄的、蝴蝶和蜜蜂的……

红色、橙色、洋红、黄色、粉色、纯白……

我天,我从未见过草丛的如此美丽!其实它开在这里也是有一点点欠缺的。

它本该是开在的高原的,开在离天边更近的地方。但是它却开在这儿,荒芜的草丛,但却又有种莫名感动的美丽。

我想象着它开在山地里的震撼,一丛一丛的全是格桑花,开在蓝天底下,恣意的生长的自我,成片成片的爱与感动。

我想我会躺在地上仰着头,拍下它与天空的合影,那该是怎样地一尘不染的美丽!

格桑花是藏族人民心目中最美的花,也是拉萨市的市花,格桑在藏语中有美好时光和幸福的含义。

盛开荒芜之地里的幸福,又会有哪个幸运儿也发现你们呢?他们也会遇见你们么,就像我遇见这美好的时光。

终于还是没能忍住,采了一把花束对着蓝天合了影。

毕竟古人有云,有花堪折直须折。你知道么?格桑花的花语: 怜取眼前人。那么,你眼前的一切,你珍惜了么?

本店出售一束“遇见时光”,价格和花束一样美丽,仅售一份。

罙钬摄/家附近的田野

“细嗲,大嗲,妈妈,我回来啦!”

妈妈在阳台上,冲我露出一个头然后微笑,我也冲她微笑,然后就进了爷爷奶奶家。(他们住我家楼下)

“山山回来啦!”

“是山山!你看山山回来啦。”爷爷第一个看见我,他笑着喊着告诉奶奶。

他笑的合不拢住,本来眼睛就小,一眯眼就成了一条缝,嘴巴一张开就看见仅剩的两颗门牙,黑黑黄黄的。

“山山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奶奶问。

奶奶在那间放着针线盒,毛线细线的房间,那是我小时候常常去的,抓了昆虫绑腿的时候就从那里拿线。

我推门进去。

“细嗲你在这干嘛?”我看见她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另一只手就放在轮椅的另一边。

“我在找东西哦!”她匆忙的将镜子放倒,又塞了进去。

我帮她扶着沙门,她出来。

一出来她就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我。

“休息一下,骑了那么远,当水喝!”她笑着说。

我一看,还是牌子的酸奶,但是她叫不出名字,甚至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酸奶,只知道是谁家舅舅送的。

我问她眼睛还好么?还看得见照片么,我说拍了很多她喜欢的老房子。她就说眼睛不好了,但是还可以试一下,看看山山拍的照片。

我将照片放大,她还是看得见。

“这是一个车子,又开过去了。”

“这是一栋房子!”

“这是一片麦子,金黄色的。”

其实那片麦子是一片稻子,但我没能忍心点出来告诉她,看着她越是开心,我心里就越是难过。

伯伯做好了饭,唤爷爷吃饭了。爷爷坐在沙发上,奶奶问他过来吃?

爷爷说,就过来。伯伯说要人扶一下么?我已经过去了。

“山山你不要动。”爷爷扶着我的手。

“我起来了,你承得起我波?”我笑笑,爷爷就用劲,然后过了一会起来了。

“我扶着你过去?”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过去了!”他笑着,那般天真的可爱。

三米的距离,他挤着脚双腿并拢一步一步的缩着过去,就像一个企鹅也是摇摇晃晃。他自己就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也跟着笑,其实我心里难过的很。

饭里头蒸了一个饼。

“山山吃饼,好吃嘞,你岳阳伯伯买的。”我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说尝尝味。

“怎么,不喜欢吃?”

“好吃就留着给你们,我在外头多着东西吃嘞。”

“我是这里没有什么好菜,不然就留你到这里吃饭了。”奶奶又不好意思的说。

“没关系啦,吃了您那么多年的好菜,已经足够了。”我就笑,奶奶也笑,爷爷就也跟着高兴。

我说我先上去了,待会再来看你们,他们说好。

上楼,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两个人吃但是有一大桌子。

腊肉、鹅肉、芋头粉丝……

我知道,这都是妈妈积攒给我的爱。

余下的阳光我要当做赠品,送给我最爱的亲人们。希望时光能像秋日正浓的温柔,好好的缓一缓他们脸上的皱纹,缓一缓他们身上的病痛。

今日份阳光已售空,秋天便宜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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