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下起了雨,少女在教学楼屋檐下踌躇着,走出一小步,踩在略潮的台阶边,又退回来,鞋头被溅了两滴雨水,女孩皱着眉,抬起手来,盈盈伸出去,又被溅了雨水回来。有人撑起一柄黄色的雨伞,看了看屋檐下的女孩:“是你呀!又没带伞呐!要一起走么,我送你一程吧。”
女孩抬起头看着他,猛的一把推开斜过来的伞,一声不吭的冲进雨幕里。
那人被推了一个趔趄,白色鞋面浸了些斑迹,抱怨起来:“搞什么嘛!有病吧!”
《切切》
切切不讨厌下雨,她只是怕淋的太湿了,会不会容易生病,生病了,会不会影响学习,影响了学习,会不会就不容易追上来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挤在楼梯口的人不知不觉中都已经走光了。
切切忘带了伞。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要不要就这样走出去。
一个人从楼上下来,走到切切身边,撑起了一柄黄色的伞,刚想走出去,看到切切,顺口说:“你没带伞么?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切切说好啊,声音很小。
切切很乖,不会随便说话,所以一路都很安静。
“你家在哪里?”男生说。
“你送我到车站就好了。”切切说。剩下的她可以自己坐车回家。
“好吧。”男生把她送到车站,“要我陪你到车来吗?”雨夹在风里,打湿了站台下的一半面积。
“不用了吧。”切切说。
“没事。”男生说,于是撑着伞直到车来。
切切站在车上,望着他,挥手。说谢谢。
车走了,男生回去了。
切切回到家,写作业,吃晚饭,然后休息。
时间久的都忘了天还会再下雨。
又忘了带伞,又迟疑,要不要出去…还是再等一等…还是直接跑回去…
人慢慢的走光了,切切一个人站在教学楼门口。上次有个人帮她,帮她带到站台边。那人真好,可惜没多跟他说两句谢谢。切切看着对面花坛里宽大的芭蕉叶出了神。要不要摘下挡雨呢?可是被老师看见了会被说的吧。班主任已经走了呢,不知道其他老师会不会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是学校的,自己拽下来,搞不好被发现要被通报批评的。就算没有人发现,明天上学,大家发现叶子被拽断了,升旗仪式上教务主任也是要训话的。
天渐渐的要黑了。雨没有半点儿要小下来的意思。切切有些难过的感觉,但说不出为什么,她狠了狠心,往外走。
有人突然移了一把伞在她头上。
“是你呀。”切切惊愕地回头,看到男生说。
这可真巧,她忍不住笑起来,上次遇到他,这次又遇到他,要是她提前一会儿决定要跑出去,现在可就遇不到他了。
“这可真巧!”男生笑着说,“我每次都遇见你!”
切切的嘴角微微上翘,笑意融进眼睛里,她小心翼翼地呆在伞下,尽量不让自己走偏,以减少他的麻烦,听着他的声音,点着头。真巧啊…连想说的话都一样呢!
一路上男生的心情很好,说着话,把她送到站台。
切切躲在伞下,为了不让他麻烦,不太敢动。女生的个子又没有男生高,想看他,却不方便,所以一直看不到他,只记得第一次和刚才转头时看到的模样。
不过,上车就能看到了,切切想。
这样一想就好想车快点来。可是车来了,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不能感受他的声音,他的呼吸,雨里就没有这样一块暖黄色的小天地了。想着这一点,就觉得车还是不要来得好。
可公交车终究还是要来的,她站在车内窗边,看着他,和第一次的告别时的场景很像,又有些不一样。
切切认真地说:“再见了!”虽然同样只是用嘴型,没发出声音。
男生笑了笑,雨几乎要停了,于是收了伞走了。
切切却总是想他。
有时做梦,梦见下雨了,他又来了,撑了伞,又遇到了,送一程,她看着他,看着他的脸。他对她说话。
想的很了,切切就哭了。因为遇不到了。
切切没有幻想症,也没有公主病,不会故意期盼着下雨忘带伞,等着别人搭救她,遇到想遇到人是一种概率,算算也知道这样的概率有多低。碰到了两次大雨,再记性不好的人也学乖了,伞要自己带,路要自己走。切切把雨伞装进书包里。
可她还是想遇见他。
…要不就晚点走吧,看看能不能再遇到他。
切切用手接着水,慢慢的想着。
…再等一会吧。
上次也是很晚的时候,他才出来的。
水花一滴一滴的打在台阶上,在路面汇成小河。
他总是这么晚,是高年级的学生吗?是学习特别好的学生吗?要出黑板报或者上奥数课。也可能是很差的学生呢,被老师留下来补作业,罚抄默写。或者是艺术班的男生,要画完画才回家。
他会不会早就走了?
不知道他叫什么,不知道他在哪个班,要是再也遇不到了,就遇不到了——学校里那么多人呢。
要是上次能问一下他叫什么名字就好了。
可是问他,他就会答吗?要是不答该怎么办呢。真尴尬呀。
要不以后问一下吧,万一遇到的话。
应该不会显得很怪,他很开朗,被问一下名字,应该不会觉得怎样的。
那要不要问一些别的事情呢…比如,在哪个年纪,哪个班,家住在那里…可问太多了,会让人反感呢……
这样想着,天渐渐地要暗了。下定决心不再等了,似乎比之前下定决心淋雨还要更艰难。切切的雨伞装在包底,却难以拿出撑起。
切切失望着,犹豫着。看到他的时候,就像淋了一夜雨的行路人,看见庙院里零星的灯火。
切切就是觉得他长得好看,像着了魔。
男生看到切切,轻轻的哼着笑笑。
随意的撑着伞说:“又是你呀。”
无所谓的样子。
切切慌了神。
是被他看出来自己在故意等他吗!被人讨厌了呢。
男生已经走进了雨里,看切切还在檐下,说:“你不走吗?”
切切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说:“我来了!”没等他将伞移过去,就跑了过来,头上淋了几滴雨,鞋边潮了。
男生已经了解了切切的性格,很乖,不会给人添麻烦,懂事又听话,挺好的。他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放心思在切切的身上。
切切小声地说话,他没听到。
切切望着他,咬了咬唇角,又说了一遍。
他出神的望着外面,伞外的雨很大,刚放学时,还没有这么大,没想到等他走的时候却已经可以打湿裤角了。
他把切切带到公交站台。
有一缕头发贴在切切的脸上,切切的眼圈有些红。虽然上身都没有淋到雨,但风是湿的,打湿了头发很正常。他帮切切拨过去。
切切错愕的望着他,公交来了。
切切站在车上。用口型说谢谢和再见。心里说,不要再接近他,不要接近他。
因为喜欢上他。
切切哭了。
她希望车快点开,希望他没看到。他心不在焉地送她,也心不在焉地告别好了,雨下的那么大,玻璃窗上都是水,说不定就看不出来她脸上的眼泪了,因为切切不敢擦,怕擦了就被看出来了。
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并不一定会从抹眼睑这样的动作里看出什么,她也可能在揉沙子,也可能在摸脸上有没有粘头发……像刚才一样…
切切的眼泪止不住了。幸好公交车救了她,车开走了。
切切吃了饭,写了作业,休息了,躺在床上。白日的记忆,忍不住一遍一遍的想。
以前的记忆也会翻出来想着。每一个细节都心心念念地想无数遍。
切切不想想了。他是讨厌自己,厌烦自己了,还是自己问的太多惹人反感了。每一个假设后都是一个会伤心的猜测。哪怕他仅仅只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切切笑起来,自己就那么没有魅力呢,该有多无聊才会连走路都出神。明明靠得这么近了,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听到他就在耳畔发出的声音。甚至发梢几乎能碰到他的脸庞。他就这么漫不经心么。
切切的感情太多了,捧在手里,多的溢出去。
以后还是不要再接近他了。无论是讨厌还是漫不经心都备受煎熬呢。切切那么喜欢哭,多少眼泪都不够淌的。他开心,切切笑了。他不开心,切切哭了。
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切切,切切却哭着笑着像个傻子。若是他喜欢了切切一丁点,切切就要每天哭哭笑笑不停了。这样的感觉太难过了,切切用枕巾贴在眼角想。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念他了,不要再接近他了。
end
20161206
我在11月的某天做了这个梦,醒来就忍不住的一直吐槽这家伙,玻璃心,想太多。
可是后来总是忍不住想她。很乖,很善良,没人爱。下雨了,没家人接。天黑了也不会有人来。多懂事啊,不愿意麻烦同学,所有人都走了,就留她一个人下来。没有人对她好,所以被送到站台,被撑伞等车。这种简简单单的小事就能让她感动的不得了。折一片叶子,挡雨回家,这是多小的事情,可她是有多怕被别人骂。
一个人没人疼爱久了,就会觉得世界都是不疼爱她的。不被疼爱是一种模式,习惯了就不自觉的去创造。自卑,玻璃心,总是往坏处想,没办法自信一点点。就算上帝派一个天使给她,她也会找出天使不爱自己的100种方式方法,分分钟逼人成渣,然后感叹自己就是这么不值得被爱,加重错误定义,还自顾自玩的很嗨。
我可怜又可恨的玻璃心小姐。我想把标前段改一下,给一个别的结果。
邓切在站台上,收了太阳伞。远远的看那人跑过来。他的头上有很多的汗,穿着微湿的运动衫。
邓切笑了笑,没有动。
车很快来了。
正是放学的时间,人流涌上车。切切没有动。
车厢并没有被站满,余了些空位,载着傍晚余晖向下一站驶去。
站台内变得干净寥落。男生终于可以坐下来,他靠着广告牌舒展了一下运动后疲惫的身体。伸懒腰的时才看到切切。
“嗨!”他说,“好久没见了。”
切切转过身,像刚刚才看到他一样,轻轻地笑起来:“是呀,不过幸好今天看见你却没有下雨!”
“看来你学乖了!不下雨也记得带伞了!”他揶揄道。
男生果然是傻傻分不清雨伞和太阳伞区别的生物。邓切想。不过幸好这不要紧。因为他们要谈论的绝对是他能分清,而且恨不得拉住你谈三天三夜的话题。然而还没等切切来得及开口,就听他说道:“你…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切切眨眨眼睛,俏皮说:“因为你总是在雨里见我。今天的天气不同了。”
男生笑了,恶作剧的说:“我还以为是你更漂亮了!”
“难道不是嘛?!”切切假装露出不满的神情。
“……”男生没说话。
切切望着他。
他忽然浅浅的笑起来,认真地说:“当然是了!”
“……”
切切看着他的瞳孔里映出的天色和天色下自己的影子,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一直都想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应该怎么找到你呢。”
完
切切,你不同了,所以以后的天气就都会不同。请去创造好的。更勇敢更自由。另外,你并不是没人爱。我关心你。爱你。愿意为你改结局。后面就再交给你了。
end
2016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