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的一个傍晚的冬天,虹桥火车站的月台上,我远远瞧见了对面的陈北。
背着一把吉他目光坚定的望向前方,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注视,人群赞动的月台上,她转头看向我,空气里流通着熟悉的味道,我们相视一笑,眼睛里再看不到彼此,又好像把彼此看的更透,我们眼里都多了一些比从前更加明亮的东西,火车缓缓而来,我们各自奔向了人生不同的远方,把曾经最纯粹和最性情的自己留在这里。
我戴上耳机,点开陈北送我的那只 mp3,里面陈北清脆的声音唱到:
如果有一天
我们各自远去
请你一定要做个自在如风的少年,
坚定着你曾经的梦想
多希望我也是如你一样
自由驰骋在自己的领域上
追着你的影子,踩着你的脚步
少女这样迷恋着如风的少年
......
可爱的陈北,再见
第一章 遗憾
陈北,下午黄埔路啦啦演唱会,去不去?
籽籽一大早就在宿舍里嚷嚷
去去去去,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几点的,门票呢,还能不能订到?
放心,票我早就托朋友搞到咯,啊,籽籽我太爱你了,冲上来就要给她一个拥抱。
别别别,我怕起鸡皮疙瘩,给你十分钟,收拾出门。
崽啊,那些男生也是来看啦啦演唱会的么?我看了一旁排的老远的男生队伍,个个一米八几的样子,穿着印着球星Kobe头像的衣服,酷毙了。
旁边某个球星的赛事,诺,陈北你不看海报的啊,籽籽用嘴弩了弩旁边的Kobe Bryan的海报头像。
籽籽忽然回头一脸认真隐忍的盯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陈北,你能不能不叫我崽啊,崽啊,然后一脸忧伤的说:我想我妈了.....
乖乖乖,不想了,不想了,待会请你吃炒栗子。
阿籽是湖南人,刚来学校那会儿,因为参加一场歌唱比赛,没赶得及回去看妈妈最后一眼,那个时候阿籽的妈妈出去买菜,路上出了车祸,没抢救的过来,上午人就去了,阿崽的妈妈说不好普通话,常常崽啊,崽的叫籽籽。
人生无常,那些数不清的夜晚里,籽籽蒙在被窝里偷偷抽泣的声音,我都知道。
她大大咧咧的外表下藏着一颗脆弱又敏感的心,我看着挤在人群中的籽籽,又用力了一点点握紧籽籽的手,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拉着我往里走。
演唱会人山人海,每个座位下面都有一句歌词,我拿到的那句是:
只是越看见海阔天空,越遗憾没有你分享我的感动。
许多年以后,我变成了舞台上的啦啦,开了自己的第一场演唱会,看着人山人海的观众席,我才明白那句话,我想起了有周琛,想起了他在球场上奋力追拍篮球的样子和观众席上我偷偷为他加油的样子......
人生的缺憾那么多,驻扎在我青春里的周琛是一个。
第二章 巧遇
夜里九点钟,我和籽籽从场馆里出来,迎面遇见了从隔壁赛场里出来的周琛。
我知道周琛是因为,我每次坐在操场上的观众席里,都能看见他一个人,或者一群人在那里打球,我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系别,我们都在寻找着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个人。
其实我们并不认识却又好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很自然的微笑示意,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一直认为打篮球的男生特别阳光,所以每周日下午我都要去操场转一转,坐在观众席上听着音乐,看向台下激烈追逐篮球的少年们,渴求他们能给我一点灵感,让我完成每周一次的创作词赛,但我后来一直没跟周琛说,我是逃课出来。
直到那次学生会主持的联谊晚会,音乐系和体育系联合一起表演,我和周琛才算有了真正的交集,
我还是会常常逃课去看他打球,他也会在球场休息的时候,听我最新创作的歌。
我和周琛原本是两条平行的线。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他在操场上奋力奔跑 眼神坚定投篮的样子,我脑海中瞬间就能蹦出很多词,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周琛,好像成了我音乐路上的灵感来源。
我迷恋他独来独往又努力认真的气质,他又像我 又不像我。
他说他能在我的歌里看到自己,其实我没有跟他说,我也能在他孤独的球场背影里看到我自己。
大概是因为我们太像了,但其实我们只是两条彼此靠近的平行线。
因为太过相似而彼此吸引,却永远不会相交重叠。
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第三章 夏莱
遇到夏莱是在周琛跟隔壁院校球队比赛的观众席上。
那个时候我拉着阿籽,柯柯。借着为支持院校的理由,去为周琛加油打气,那个时候我满脸期待的看着下赛后的周琛,看着他走向观众席,然后奔向夏莱。
哇~陈北,那不是上次跟我们音乐系联谊的篮球队队长周琛吗?
我心不在焉的嗯着。眼睛盯着周琛接过夏莱手中的毛巾,心中有些醋意升起,心中闷的发慌。
居然是美术系的夏莱哎,柯柯探头看过去说到。她可是美术系的系花。籽籽还在那里谈论些什么,我觉得胸口堵的发慌,一句也听不进去,找了借口转身离开了观众席。
后来的几天里,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我都没再见到周琛。
这几天都是顶着被锅煎熬的心情穿梭在教室、图书馆、食堂和宿舍之间,除了周琛的事梗在心间,还有马上即将到来的毕业答辩,所以我还是起了个大早去图书馆补习,那个时候图书馆还没什么人,我一进去就看到站在书架前翻阅一本篮球杂志的周琛,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承认我有些失落和难过甚至带着一丝欣喜,但我还是尽力的保持着微笑的仪态,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那么糟糕。
恭喜你啊,嗯?恭喜我什么?周琛抬起头注视着我。
恭喜你终于遇到你的缪斯女神,我尽量保持着开玩笑的语气轻松的说出这句话。
他抬头看着我,过了一会儿点头冷冷的“嗯”了一声。
那个嗯字落在我心上,仿佛生出了一双无形的手,纂的我心口隐隐发痛,我想祝福他,却连笑也笑不出来,只好快速的丢下一句:恭喜啊。转身向门外走去,我走出这扇门的那一瞬间,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
回到宿舍,阿籽,柯柯她们去排练了,只有我一个人,关上房门我的身体顺着门,无力地往下滑,直至跌坐在地上,我抱住自己的双腿,脸埋进膝盖,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而与此同时,在图书室的另一边,周琛也呆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
第四章 失恋
晚上籽籽回来,看到我萎靡不振眼角带泪的样子,拉我去宿舍天台,看星星。
我跟籽籽说:我好像失去了心里一个重要的人,我这里,忽然空了一下。
我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阿籽陪我一起坐着,看着天上的星星说道:陈北,你知道吗?我妈走的那会儿,我心里特别难受,我待在我妈的房间里就那么坐着,坐了三天。
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我感觉我活不下去了。
其实那个时候最难过的是我爸,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照顾我,照顾这个家。这个世界上有远远比我们承受更多痛苦的人,但他们什么也没说,就那样静静的捱过去了,因为他们还有要继续爱的人。
阿籽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陈北,你也会有继续要爱的人的。
我看着阿籽眼睛里的雾气和坚定,阿籽也看着一脸失落的我,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那是一种 因为一时无法怎样跟对方诉说却感受到巨大力量的沉默。
她说陈北,青春就是这样的,有暗恋,有喜欢,有遗憾,反正过了二十三岁,一切都会改变。我们渡过青春,人生会重新选择。
我好奇的问籽籽,为什么会是二十三岁?
籽籽说 因为那是我们毕业的年纪。
第五章 毕业
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我身上,似乎在焦灼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琴弦,看着台下满满的人群。
似乎想用尽全身的力量 嘶哑的 柔情的 热泪盈眶的唱着:
我要告别你,告别我,告别这经过
也曾留下那么多
可说的仍不过
是一句不爱我
我要把所有的春光归还给自己
我要把所有的夜晚归还给星河
你该知道的
你该忘记的
我要带着我奔赴远远的山河
......
没有人看见,隐藏在后排角落位置的周琛看着台上那个深情又淡漠的陈北,眼里的冷气和难过。
第六章 离开
月台黑暗的远方传来火车的鸣笛声,我看着人群中向我微笑的周琛的脸,想到这条没有周琛的铁路尽头会有什么呢?
过了很久,夜色将身后的一切掩埋,我看着前方灯火通亮的轨道,好像明白这条铁路的尽头会有什么了,那大概会是一个新的天地。
只属于陈北,再没有周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