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一种社会性的动物,出于本性他们选择群居,并聚集成一个个的原始团体。社会的发展、知识的积累和传递,让人们无法在有限短暂的生命里穷尽生活需要的方方面面,分工协作的机制被建立起来了。在不同的生活道路和职业发展的选择中,人的自由似乎被进一步的表达了。
作为整体的社会获得不息的生命力,它跳跃、发展、不断激荡与变革。可是构成它的零零散散的人,成为了被安置在固定位置的工具。他们是社会运转的基础,却渺小的如此轻盈,可以被新生者和偶然因素轻易替代。危机在意识中产生了,作为智慧的、有反思的人,如何安放他们的心,在不可碰触的历史走向里获得必需的光明慰藉?
宗教被夺走权杖、人类理性被罩上幕布,科技的发展带来残酷真相、磅礴的信息和巨大的不确定,社会机器被一团烈火驱动。这团烈火是我们脑中智慧之火的集合,于是它不受单个组成元素的控制而燃烧或熄灭。决定历史的不是个人,是它自己自发的生长和偶然因素生成的洪流。
就在这种胁迫下,人类的命运朝向一个恍惚的太阳行进,盲目而坚决。资本主义把智慧附上价值,把生命商品化,人类出于本性而组成的团体,追求着一个接一个的目标,它们的背后是金钱这唯一价值的度量。金钱,令人类社会的火续燃。
人类又是如何的境地呢?他们竭力发展自己的技能,这唯一的生命价值却是由社会需求决定的。一个新的领域、一种新的商机,就决定了千千万万人的生活内容,就拓展或缩小了人的选择的范围池。然而这选择的范围又是一种限定和规划。
价值和使命支撑着我们前进的脚步,而每一个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目标是否是实在的贡献,尚不得而知。且不论那些蒙昧的、信仰称上的时代里我们的荒谬,在现代性的生活中,一切可能都有可能,一切价值都有价值。人类联结成更多的、更细小的团体,彼此争吵在信仰的地盘上分割领地。冲突、交涉、背叛、分离,社会的续建图纸上充满人的身影和话语,可是坚固的东西消失了,一种信仰刚刚升起,往往就先被自己否决了。
在如此的一盘散沙中,生活感消失在更多人的心里。彼此渴求亲近的人类心灵,在杂错如麻的价值迷宫里,一再失之交臂。可能仅仅是出于对美好生活的愿景,每个人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奋力奔波,为着一个自己视之珍重的目标,跋涉空间、放弃情感、甚至付出生命。可惜讽刺的是,没人可以证明自己是对的。在一个丧失了非此即彼一般单纯的年代,人们却可笑的抛割了情感纽带。
但是无人能够制止自己,倘若不去选择,又该如何选择;不去接受自由,又该如何自由?宏大的设计依旧在继续,我们的时代性定义它无法停下,无论对错。同时更多的人放弃思考,拥挤在大多数人走过的道路上,思考自己的市场增值是唯一要紧的事情。生活失去神秘,我们总是面临选择和焦虑,田园不在此处。
孤单的个体都有如此的时刻,想要改变现状,寻找着可以成为最了解自己的人。然而这种愿望中的状态无法长存,甚至都无法完整的穿贯在短暂的生命中。亲密的关系意味着频繁联系、大量互动以及精心的维护,一旦我们保持的亲密关系越多,要妥善的处理它们就越复杂。人的有限的精力限制了我们彼此联结的范围,一个亲密无间的人类大家庭的可能性胎死在设想它的那一刻。在与一个新的相遇者结识了解的同一时刻,一段旧有的亲密关系就被渐次抛在脑后了,时间的灰尘让我们慢慢遗忘。
然而更深层的讽刺在于,当我们试图去重视我们的人类联结时,当我们尝试放弃物质生活而听从内在的召唤时,我们有是否真的确定自己的意愿?当孤独的情感主宰时,我们的心确实煎熬在无人的孤岛,在沉默的寒风中流泪。可是情感又是短暂而容易排解的,当孤独之情暂时离开意识,或者当我们寻觅到一两位听众时,我们还有意愿去接纳更多的陌生人吗?他们嘈杂的声音又显得多么烦躁,扰乱我们安静的独享。呵,建立亲密关系的冲动就像一只渡河的工具,载我们从孤独自我到满足的彼岸便被弃离。人类大家庭的愿景,自一开始便被叛了死刑。
在可预见的未来人类社会中,这种状况不会改变。信仰大合唱已经落幕,人们被吸收进新的团体,对各种想象的产物的认同是畅行的身份象征。一个人在不同的组织中以不同身份和其他成员联系,不过这关系是疏远而宽泛的。为了应付现实生活,大量的社会团体应运而生,或线上或线下,满足于其看似庞大数量的人们,就在生命轨迹里相互淡忘,相互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