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洱/摄
我居住的城区,有一片乘风湖,呈东西走向。高矮错落的绿色植物牵牵连连曲曲折折了好大一圈才把湖围住。我总是零零散散的走,不会一次性将它完整地走遍。
因为每当我决心环湖,总会被别的东西吸引住,比如,小径旁的格桑花,或者广场突然开启的喷泉,掠过湖面的白鸟。我会变得很惊喜,跑来跑去找各种角度把它们拍摄下来。我会循着小径的格桑花,离湖边越来越远。有一次,我冲出喷泉的水幕,笑着回头看嬉戏的孩子们,发现有人举起相机对着我。
我发现,这种随心而走的感觉很好。至于是不是一次性走完,有什么关系呢?
晴天的时候,湖边阳光好的一塌糊涂。风从西面吹过来,垂柳的枝一遍遍拂过木质长椅,写下它们的湖边见闻,可惜没人能看懂这些。别看垂柳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知道的秘密比谁都多。风起的时候,八卦在叶子与叶子的触碰之间传播,惹得一阵哗啦啦的惊讶讨论。没有谁的心事能够真正被藏起来,每一个人的秘密都被湖水看在眼里,但它却能够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这是一座湖的本事。
很多心事掉落到湖里,偶尔掀起波澜,却很快就平静下来。我曾在湖心亭看过一场六月骤雨,从远方赶来的云阴沉着脸,狠狠将千万颗眼泪砸向乘风湖,然而仅仅过了片刻,那些戳进湖水的伤害,就都成为了平静湖面的一部分。也许我可以向湖学习,学习如何才能在风浪过后平静得像一面湖,将所有莫名其妙来自岁月的无常伤痛,都波澜不惊地消化掉。
我喜欢在湖边等日落。这跟在河边上等日落是不一样的感觉。
有一次,我从东北坐很久的火车来到西北,离开生长的故乡,去看别人故乡里的江河。在白塔山俯视中山桥,桥底的黄河打着漩经过,时间不停歇地汹涌而去,我生出一种被压迫的无力感。来不及想到太多故事,来不及酝酿太多情绪,就被一种巨大的悲伤攫住。一碗三泡台喝掉兰州一个下午,只是茶味道淡了些,碗尚且还热着,夕阳就落下去了。仿佛我还什么都来不及抓住,就都消失不见了。
河边的落日让人不忍常驻。而我喜欢在湖边等落日,像是等一位故人归来。
那种感觉,像是小狐狸每天在等小王子的三四点钟,心里因确定而生出喜悦。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湖水一点一点被染成不同的颜色,直到苍茫的湖面上,三四只鸭子消失不见,我才心满意足的离开。我知道,太阳一定会在湖这边落下,明天,太阳一定会在湖另一边升起来。那么,如果时间和天气允许,我明天还可以继续来湖边看一次日落。在这种反复等待与相见的过程中,我和这一片湖渐渐熟悉。即使我们一整天彼此对着不说话,也一点不感到尴尬。准确点说,是我自己不会感到尴尬(我是个多么寡言内向的姑娘)。
我的这位挚友,Ta从来不说话。
在一座生硬冰冷的钢筋水泥城市,荡漾的湖水总能给人柔软的错觉,让你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个地方可以敞开心扉。它不带任何评价,没有任何立场,将一个人的脆弱,彷徨,遗憾和不甘都悉数接纳。
不管你来自哪里,经历过什么,都可以在湖边坐一坐。一句话也不必说,就静静抱着膝盖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或者沿着湖边的青石路走一走。湖水一言不发教给你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