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多梦,梦里总是天马行空,昨晚亦是如此,只是梦中的事,显得更加真实。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真实,早上醒来的感觉,就只有一个字——懵。
说来也是可笑,古人写起文章,时常如行云流水;而我只有在梦里时,才能魂游天际,感受天马行空,大概这就是天才与蠢才的区别。天才写文,随心恣意,一挥而就,便是传世名篇。蠢才做梦,梦里精彩,梦醒怅然,一切终会成空。
恰如黄粱一梦里,若有经天纬地之才,自可青云直上,稳坐朝堂。而一无是处的落拓书生,纵然梦里享尽荣光,醒来所见,却只有身侧的老翁,还有那未熟的黄粱。梦里的故事有多精彩,醒后的感觉就有多荒凉。纵然如此,世人仍期盼,梦想成真,我亦如是。
梦想若能成真,我当穿越千年,去往唐朝,去往繁华的长安。去看看盛世的模样,去品品文人的风骨,那里有太多不可方物的美,闻来令人心醉。
街头闹市的喧嚣,拦不住眼花的狂客落井安眠;天子华丽的步辇,迎不来长安市上醉眠的谪仙;富儿门前未曾消散的咚咚声,掩不住老杜骑驴十三载的辛酸。室内泛黄的几案,是谁笔走龙蛇,书就一帖千字文?灞桥摇曳的垂柳,是谁一杯复一杯,惜别远行的故人?街头漫天的落叶,又是哪位骑驴人,横截天衢,细细苦吟?
梦想若能成真,我欲乘风归去,回去二十年前,回去幼时的故里。简陋的庭院,破旧的瓦屋;那棵老槐树,还留着沁人心脾的芳香;两三夹竹桃,不经意间又冒出了新芽。
春日里,天朗气清,瓦屋门前,有一稚子,一老翁,稚子童声才起,老翁笑意正浓。稚子抬眼望老翁,眼底尽是依赖;老翁俯首看稚童,难掩内心的深情。夏夜里,有风清凉,梧桐树下,有椅子几把,故事二三。只是听故事的人还在学海苦苦挣扎,讲故事的人早已是苍苍白发,待学海中人上了岸,世间早没了老翁。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苏轼曾如是说。于茫茫世间而言,人显得非常渺小,所以总有无奈,总有遗憾。无奈常常是因为求不得,是汲汲营营终无所获以后的放弃;遗憾却总是因为回不去,是曾经拥有骤然失去以后的惋惜。
有了无奈,有了遗憾,然后才有梦。梦是思想的延伸,生活里做不到的,人们转向梦里去探寻;现实里回不去的,人们也总能从梦里弥补遗憾。
卢生的梦里,一生跌宕,求仁得仁。苏轼的梦里,一切如旧,相顾泪流。
而我的梦里,瓦屋还在,槐树还在,只有故人的容颜在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