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立威看着浴室的墙砖,奢华而贵重,看起来简明却又不可忽视。就像……是他这个存在,人前显贵就得人后受罪。可是……这一切或许是他少年的情愫,他对冷世南复杂的感情似波澜暗涌的海。隐藏在暗处,波动激越,冷世南能否感到这种潮汐,像未知数。
自从进了冷家,成为冷立威,冷世南赋予他的皮毛光鲜的羽翼和亲手再折断重建的过程里,已渐渐觉得炎凉透彻的底层,剩下的星星点点是对冷世南模糊的幻想。他希望看到冷世南另一张面孔,那个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时刻倘使能够流露出的真实表情,无论是什么,不要猜测和冰冷的恐慌。
可能,这是意外之喜,也是无可预料的灾难。毕竟,在这漫长的刑期里,冷立威原以为会摆脱的困境,变身为另一个囚笼,更为精致密不透风且严实合缝。他对冷世南的依赖源于意外的一场交付,他指明了一个方位,一念之举令他成为了冷世南的孩子——可是,冷世南让他说自己是什么,一条狗不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与思维。毕竟谁让那个瞬间,意念让十三岁的砖头指向了那个不可思议的天井。
后来数年,冷立威都在审问自己的心,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原本就没什么想法,冷世南的面容线条冷硬棱角分明,抿起的唇间散发某种不可言说的魅力。他身上的光也许来自身上的制服,当他带冷立威回到有高耸屋顶空间卓越的住所。给他吃饭,穿上新衣服,他不由自主喊出口的爸爸,救了他的命,不然当天夜里不过是多了一具尸体在散乱的贫民区,冷世南有手段那么做。
可是那个瞬间,听到这两个字,有一点动容,乖巧的小孩,或许他并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做什么,甚至待以时日,用作替身也还不错。冷世南决定留他一命,收起了黑洞洞的枪口,他带冷立威到书房,让他跪在地上听他的规训。
“从此,我就是冷家的狗,爸爸的狗,冷家有任何危险都会第一时间挡在前面。”说完这话,冷世南抽出腰间的皮带,疼痛就砸在冷立威十三岁稚嫩的肩背,他克制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妹妹在楼下,他不敢出声。爸爸肯打自己,证明接纳他,假以时日,一定能够让爸爸真的喜欢自己,信任自己。
并非不知道冷世南的收养来自于那一次的意外邂逅与因缘。冷世南带着他离开时,心底对未来还是有许多星光般的期许。还有孤儿院其他小朋友投来的艳羡目光,他有了这样威风的爸爸,在他心中父亲形象与冷世南完美吻合。
背上是一条条的檩子,只能趴着睡,没有上药,第一次住在这个属于他的房间。自打失去妈妈和弟弟后,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空间,虽然很疼,却还是很快就睡过去了。毕竟他年龄还是少不经事,心事重重不过因着突然经受的苦难,并非根本上的成熟。
冷世南的手劲很大,不知打了多久,冷立威只是知道,这就是爸爸对待他的方式,他是爸爸的狗。十三岁似乎很懂一些事了,余大莽知道冷立威被这样的家庭收养,很为他高兴。高兴得使劲拍着他的后背,冷立威疼的皱起眉头,余大莽立刻觉察,看到冷立威的伤,没说什么话,给他上了药,说,“在任何地方,都要受委屈。记住,若是不开心,就来我这,有我一口吃的,不会没有你的。”年龄上悬殊多寡几岁,余大莽成熟如大哥,冷立威是他羽翼下保护的弟弟,沉默地支持着冷立威,十几年如一日。
冷立威笑了笑,“我会照顾自己的。”爸爸的惩罚没什么原因,可能就是一种接受的方式,无法觉察冷世南心底的念头。只是觉得起到警示作用,只要听爸爸的话不犯错误,就不会受罚。
滚烫的水流顺着身体流淌,他闭着眼睛,感受着心绪有一道目光充满了观察者的审视,意念中竟微微昂扬抬首。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太久的期待得不到回馈,渴望成为了某种催生的情引。是冷世南调教的结果,无形的锁链,也有欢愉的瞬间,只是为数不多,更多是来自于强压下的驯服和忍受,敞开所有,迎接命运的鞭挞与索取。
疼痛使他瑟缩不止,渐渐又让他攀上极乐,一开始冷立威不懂那代表什么,也不懂如何算情窦初开便被巧取豪夺,冷世南的气息是那样炽烈,一如日常呈现的冰冷。他叫着爸爸,像溺水的鱼,在特别的时刻,显出张力与别致。得到的是更为深邃地契入,他们之间的机密是某种不同的关系组成部分。有的时候冷世南十分暴力,弄得他很疼,他本就是个胆小的孩子,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或反抗——如果反抗有用的话。
冷世南手骨节粗粝,摩擦在身上有些厚重的迟滞,被点燃的火种也在烧灼,逐渐开始不像自己,喘息哀鸣着,“爸爸……”冷世南眼中有陌生烟火,剧痛劈过来就像一道闪电,冷立威不敢动,躺在宽大办公桌上,冰冷空气以及衔接处。冷世南不回应他,从缓慢到加速,背上的伤还未好全,大手覆在上面淡淡的凉,冷世南的身体是恒温的大理石质地,仿佛没有调节与变化。最狂乱的时刻都保有理智,被皮带抽过的伤在另一种疼的中和下,显得微不足道。
“爸爸,好疼。”激烈的飓风中,冷立威哭着颤抖。冷世南置若罔闻,折磨持续了不知多久。自始至终冷世南未说任何一句话,也没有对这件事下过定判。当爸爸的狗,也包括这个。冷立威对于自我的催眠大抵就是从这个瞬间开始,以苦为乐,苦中作乐,久而久之甚至真正感到了甘之如饴,将痛苦碾碎尽后的回甘。用念力抽离于肉身,用精神告诉自己,“爸爸是爱你的,你属于爸爸,你是爸爸的狗。对于自己的狗,爸爸可以随意处置,当然也包括身体任何部位。”这样想的时候觉得甜了一些,有了爸爸,毕竟,从小到大他缺乏男性的强劲力量。
或许爸爸的作用力就会是疼的,没那么容易,不像妈妈的温暖柔和,他用幼小理性安抚身上剧烈蔓延的被拆开一样的痛楚。冷立威一面洗澡一面思考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朦胧之中似懂非懂。这样可能的确不对,又似乎只能这样。当他跪在冷世南面前那一刻,说出自己是爸爸的狗,永远忠诚于他,也包括身体,灵魂褶皱,无一纰漏。
打一针吗啡催眠半梦半醒幼小失怙的灵魂,不想失去得来不易的家庭氛围,更何况还有那个生得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子,冷世南的大女儿冷念之。她漆黑瞳仁望着他时,冷立威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或是疲惫地在各种无意义之间为自己找寻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