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海边一家自行车铺租了最后一辆带车架的山地车,左刹车失灵,右刹车微弱。对自行车的要求从来都是两个轮子有气就行,这源于读书时的那辆飞达自行车,要么右刹不给力要么左刹给力过猛,可依然狂奔突就了许多年,竟形成了对自行车的强烈信赖感,当然一种“隐形保护装置”功不可没,那就是“脚刹”。这样看来相不相信一件事情有时是相不相信自己的问题。
请同行的老c帮忙在车架上捆绑行囊,缠了几圈,粗粗的松紧绳的钢钩终于在车架上落扣,那条绳子已变成了钢索,弹性全无,而行李也成了自行车的一部分。从技术上来说骑游的最高境界应该是自行车成为人的一部分,就像魔术师玩牌,一副牌是手上开出的花;两个乒乓国手练球,银球永不落地仿佛黏在拍上,欧阳锋舞剑化有形为无形。。。。。车轮能随意快慢,任意东西,最好能像哪咤踩着风火轮,人器合一。。。。。
可现实是刚骑出草海,就遇见一段上坡路,只好下车推行,行李笨重,人车两怨,如赶犟驴。好在这儿是泸沽湖,还有什么不会被那汪碧柔的湖水消解的呢,还有什么能抵挡奔向湖边的诱惑呢,那----就上路吧
走婚桥像刚刷过桐油,藕红色的桥面仿佛还能闻到木香,簇新的样子让人怎么也不能把它和那个古老的风俗联系在一起。一两千年前泸沽湖是属于东女国的领地,那儿是著名的女儿国,弥漫着浓厚的女性文化,女人们拥有着让人羡慕的权利,据唐《通典》里是这样描绘的:“妇人为吏职,男人为军士。女子贵,多有侍男,男子不得有侍女,虽贱庶之女,尽为家长,有数夫焉。生子皆从母姓。。。。”女权运动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男人在那里只有做士兵和服务生的份儿,连当个片警也没有资格,做丈夫还是“数夫”中的一夫。想想这样的天堂,无异于今天男人们眼中阿联酋的迪拜。可天堂总被风吹雨打去,走婚的遗俗也只在道孚雅江的鲜水河大峡谷和泸沽湖硕果仅存,曾为女儿国都城的丹巴也只剩下一块美人谷的标牌让人遥想当年美人们的威仪。
把自行车靠在走婚桥头的一棵柳树下,树旁一溜的烧烤摊,湖鱼、小虾、豆腐干。。。林林总总,要了颜色鲜亮的荞麦饼,焦黄厚糯很是诱人,摊主小妹叫它摩梭粑粑。“还要不要烤海藻花呢?就是“水性杨花”哦。”摊前长凳上的几个人都凑过来瞧,又都会心的笑,想起湖里那一大片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白花,点染在澄碧的湖上像灵秀的媚眼,水性杨花的名字还原了这片美景,又暗合了风俗,好像讨巧讨到心尖上了,让人不禁莞尔。湖边,游人们是心甘情愿的跌进女儿国里去了,而摩梭人正编织着这样的时光隧道,于是让草海桥变成走婚桥,荞麦饼成了摩梭粑粑,湖里的海藻花就叫水性杨花好了,猪槽船会停在哪个岸边,望向哪间祖母屋呢。。。。身在其间,你会恍惚:在星月下的湖边崖壁上,一定有走婚阿夏正沿着陡峭的石壁墙徒手攀爬而上,月光照着矫健的身手,不为劳作而为那一扇打开的窄窗,为去见一个人。有人说泸沽湖是人类婚姻的未来,至少在婚姻激情上,让外来客心有憧憬。走婚桥上美女俊男们忙着穿上摩梭人的衣裙拍照,那位摩梭老妇忙着点人头收钱,其实在这个旅游成熟的地方,人们游踪清晰风俗却早已模糊了。在想摩梭人也会慢慢被同化了吗?还会有真正的走婚吗?单之蔷说:“离开公路就有精彩。”他们曾去远离湖畔的摩梭人的格萨村拜访走婚家庭,而我们只能沿着这条绕湖的柏油路骑行,离风景很近,离风俗很远。
往大落水去的路似乎更远。只是,路边向日葵在蓝天里摇曳,白鸭在绿草海里时浮时潜,红红绿绿的苹果从低矮的土墙里探出头来,猪槽船横斜浅卧。。。脚力就会增加,车轮也会轻盈起来。何况泸沽湖边的空气那么舒爽,路途的远近,没有头盔防风镜又有什么呢?只要带着草香的风在耳边掠过,清亮的绿能迎面扑来。骑车和坐车真的不同,坐在车里的是客人只能隔窗观景,而骑车人是景的一部分,身旁掠过的每个人每条溪水每根稻杆每朵云每个村庄都近可亲触,都在和你一起炙晒一起呼吸。一路上有长长的上坡汗津津的推行,也有畅快的下坡如啸风里,而这一切都不影响即刻停下,去看一个马厩前的几匹小马,一幢刷着白石灰屋棱线的摩梭木楞房。在一片树阴后一位藏族老奶奶安静的坐在一间木色斑驳的老屋前,那种静谧吸引了我骑下路面,来到她面前。老人家86岁了,岁月让她十分安详沉静,哪怕我的冒然到来。望着她仍挺直的鼻梁,我说:“你年轻时一定很漂亮的。”老人家笑起来了,明媚而灿烂,仿佛越过时空,落在格桑花最美的季节。
骑了19公里,大落水是还车的地方。因为是旅游旺季住宿紧张,草草在永珍车行找到落脚点,安顿停当便出去了。这个属于云南的小镇在傍晚时分已很热闹了。交叉两条街道,一条通往湖边,一条通向山里。临湖的街边店铺客栈灯红酒绿,披着色彩艳丽的大披肩围巾的美女们迤迤而行,悠游其间。在民族地区的真伪小资街,大披肩已然成了流通装饰,保暖又契合风情,风起时飘飘逸逸多少挥洒些平日梦想里的流浪心迹。想起撒哈拉沙漠里三毛拽住的那条羊绒披肩,在黄沙艳阳下像一面有号召力的旗。而此时我拽着4公斤的相机,在湖思茶屋青年旅舍的书架旁发现一个雅致的女孩,
一袭黑外套幽蓝的孔雀裙,艳格花的背包和殷红的衿须耳环衬着一张清雅的面庞,出世的纯。
夜让莹蓝的湖水静的像一块发光石,皎白的水藻花在“石上”忽闪着如露珠滴落。湖对岸格姆女神山连着旁侧的山形化成了夜色中一位长发拂枕的安睡女神。收好相机,我们也寻各自的梦去了,梦中或许还有一弯上弦月勾着望湖的帘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