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澡堂在一楼,进门右拐,挂着厚厚塑料帘子的便是。
门口钉一铁牌,上书“浴室开放时间下午三点至晚上十点”,但图书馆十点闭馆,为了照顾学霸们的洗浴与形象问题,澡堂多会开放到十一点。男生们捧着盆子拎着衣服香皂洗罢澡,旁边便是24小时连轴转的洗衣机,换下来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再投个洗衣币,就能一身清爽地趿拉着拖鞋返回宿舍。
但洗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男生们赤条条相对,有尴尬者,有豪迈者,有歌者,有诗人。其中奥妙玄明,时而闻者落泪,时而令人抓狂。此处少记数则,博君一笑。
宿舍浴室
鄙人换过两个宿舍,都在五楼,每次前往澡堂都像是要参加长征。对于大多数家伙来说,澡堂相对还是比较远,毕竟能宅在宿舍干的事,为什么要出门呢? 宿舍也能洗澡,而且宿舍的浴室有门,不用担心有奇怪的家伙会盯着你的屁股。
那么这时候有人就要问了,宿舍里就可以洗澡,那么为什么还有澡堂?这么方便,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没有热水。
隐私和温度的抉择中,我还是选择了温度。不过也有选择隐私的男人,彼时斜对床的敏姐坚持冷水澡,即使已经是12月,上海的冬天寒冷刺骨,空调并不能让水管里的水变得温暖,但他依然在宿舍洗冷水淋浴。
这样的男人是真正的猛士,我不知道他赤身面对淋浴喷头时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和其他两个家伙只能听见水声和惨叫。
远征
凡人还是得前往澡堂的。
前往澡堂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比较多了,首先你的有个塑料盆。带上换洗的短裤,衣服,裤子。洗澡的洗发水,香皂,当然彼时的我不拘小节,因为头发短,多年直接使用香皂洗头,故可以省去一项。一瓶洗发水,两个学期都没用完,我真是太失败了。
这还不够,你得带上校园卡,澡堂的墙上有卡槽,把校园卡按上去,扣去两块钱,便可以享受十分钟的热水。冬天里我常多享受那么几分钟,彼时代码跑不动,这个冰冷的世界,只有奶子(划掉)热水还有那么几分温暖。
这些都够了吗,Naïve,光想着洗澡,你还得准备洗衣服,于是你得带上很大一瓶的蓝月亮,再找阿姨买个洗衣币。要是室友不在,还得带上钥匙。冬日里衣服多,各种东西加起来,洗个澡带这么多东西上下五楼,也算是锻炼身体。
一日我思考再三,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思前想后确定没什么没带的了,准备好了所有的家伙下楼。但抵达了澡堂,突然低头一阵迟疑,放下一盆子的家伙跑回宿舍。
对的,我忘换拖鞋了。
校园卡
一切准备就绪,肩上搭着毛巾,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储物柜里。把校园卡塞进卡槽,热水马上就……
等等,为什么没有热水?
墙上的数字显示屏显示ERROR,愣了三秒,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晚上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西餐厅的卤肉饭叮地一声,把余额扣成了1.89元。当时还庆幸这张卡极限操作了一把。但此刻,校园卡弱小而无助地躺在卡槽里,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没错,澡堂一定要扣2元才能操作,差一毛钱也不行,控制热水的电路却没有一点温度,屏幕上的红字在嘲讽我,穷鬼不配洗澡。
我大怒,走出澡堂,换上刚刚换下来的衣服,臭烘烘地离开宿舍,前往食堂门口的自动充值机。我要让澡堂知道莫欺少年穷,我要刷到它的热水流光。
彼时外面下着雨,我捏着校园卡,中二地像电影里雨夜杀人的主角一样。冷峻而煞笔地走着。我把校园卡塞进充值机,眉头一皱,我TM充爆。
“现在不是充值时间。”充值机的屏幕同样冷峻。
我开始慌了。但充值机依然冷峻,“请明天再来。”
从那天开始,我明白人类是无法战胜机器的。
漂流
校园卡是可以借的,澡还是要洗的。
回到澡堂,尴尬地拍一拍其他洗澡的家伙的肩膀,问他们借一下校园卡,两块钱毕竟不算多,男生们大多还是会借的。
澡堂里借东西还是挺常见的,大家赤条条相对,虽然有些尴尬,但没有什么比这时候更坦诚的了。比如洗发水没了,你找我借,我就会坦诚地拿着香皂望头上摸,告诉你我没有带洗发水。
好不容易开始洗澡了,热水流下,我自己的校园卡却受不了我的猥琐和失败,顺着水流逃走了。
这场奇幻的漂流在浴室溜光的水槽里变得不可控制,瓷砖和肥皂泡让它一路畅通无阻。我不得不顺着水槽从一个隔间跑到另外一个隔间,在一只又一只的光屁股之间穿梭和道歉。
男生们惊恐地看着一个在各个隔间里穿梭的变态,而校园卡则是一路欢歌,为离开了装逼而猥琐的我,获得了解放和自由而喝彩。但这场革命终究还是失败了,我终于在水槽的尽头逮住了它,即使它死死地贴在瓷砖上不肯起来。
但不过一个月,这张卡还是坏掉了。
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它。
长发
轻小说里总是有男主角误走进女浴室里的剧情,此刻多半会有一些福利,以及一些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场景。但是如果一个妹子走进男浴室呢?
嘛,我之前问过朋友,说洗澡的时候突然有个妹子闯进来了怎么办。结果这群禽兽就贱贱地笑,可能还是我太过纯洁,也不太懂这些人龌蹉的思想。
事实上,会引起恐慌。
男生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在女浴室里洗澡,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又会对门禁的阿姨产生怀疑,进而怀疑自己的性别,世界观在极短的时间崩塌……
彼时我在浴室洗澡完毕,赤条条地换衣服,突然看见一袭及腰长发。吓得我菊花一紧,用毛巾一挡,再定睛一看,其身材婀娜多姿,其背影窈窕绰约,皮肤白皙……
就是胡子长了点。
这位机械与动力学院的秀气汉子粉碎了我对长发美女的美好印象。黑长直也从形容长发女生变得带有一丁点“黑色长发直男”的意味。我并不认识这个家伙,但是每次在楼梯转角碰见,总有点遗憾。
要是他女装就好了。
歌者
初中的时候,尧胖子同我开玩笑,说科学研究发现,有一半的男生在洗澡时会”不可描述”,一半的男生会在洗澡时唱歌。说到这儿,胖子突然转身问我“你知道唱什么歌么?”。
那时我还年轻,不懂什么套路,便说“不知道。”胖子与珊珊便笑我,好久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再后来胖子又拿这个梗来揶揄我,我便一律回答“我一般会唱今天是个好日子。”以表现自己思想先进,又红又专,鄙夷胖子这种充满着资产阶级低级趣味的思想。
但事实上,一个人洗澡时,很多人都会唱歌的。
澡堂里唱歌就不一样了,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歌者跑调严重,其他人偷笑。一种是歌者投入而动听,慢慢带动其他人跟着和,进而变成浴室大合唱。
后边这种就牛逼了。一来唱歌者水平要比较高,能人 二来唱的歌还得大家都听过,都会唱。三来其他人还敢跟着唱。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我记得那天是八点半,澡堂的人特多,某个单间的朋友似乎是失恋了,在唱五月天的温柔。
“走在风中今天阳光,
突然好温柔。
天的温柔地的温柔,
像你抱着我。”
男声不是很好听,但是很真挚,带着哭腔。一两段,便有人跟着和。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
又到巷子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
因为这是梦。”
很快更多的人人开始和,这首歌似乎都很熟,有的家伙不记得歌词,便跟着旋律哼。歌词可能也错了,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
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
总是在孤单里。”
嘛,只记得那天洗完澡回去还在哼哪首温柔,这首歌真是好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