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浪漫主义诗人塞内亚曾在诗歌中表达过对故土的无限乡愁:“我愿重返家园,/在那里,按照自己的习惯,/没有任何可怕的不幸/和女儿,妻子一起/沐浴火堆的爱情。”“我和鸟儿一起,向着天空高唱,/在快乐的歌声中,注入深深的悲伤……啊,请将我运回故土,/让我用自己灼热的光芒去温暖古巴的太阳。”诗人笔下的古巴是天堂,是爱情,也是悲伤,是遗憾,那现实中的古巴是什么样子呢,会让诗人如此魂牵梦绕?
香港摄影家张晓冬的新书《哈瓦那迷梦》,就是他慢慢观察和熟悉这个陌生城市过程,就好像一次意识的觉醒。张晓冬说,古巴之于他,就像是一个梦,根植于北纬20度与北回归线之间,发了芽,开了花。
他坚信:“艺术即感情”。他的作品证明了这一观念,深刻揭示了人类的丰富情感。
在他的的凝视下,哈瓦那的每一个事件得以孵化,日常之物敞开并展示它的宝藏。
它让我想到彼德·海斯勒的《江城》。一个到重庆支教的美国人,伴随着意识的觉醒,慢慢地熟悉着陌生的山城。这个过程很有趣,会有一种天然的模进,一些主题重复出现,次第展开自己的全部内涵。先前只是一面之识的人慢慢变成了朋友,一些陌生的门向人打开,披露它原本神秘的内部空间。
尼采说:男人的成熟,意味着重新寻回童年游戏时的那份认真。有梦不觉人生寒。几十年来,张晓冬的梦想在不断长大,不过是越来越朝着童年的方向。童年的爱,是让他能够忍受成年的那股巨大力量。十几岁时,他就开始迷恋油画,但上天一度未遂其心愿,所以上大一时,他迷上摄影。如今,他继续从事法律和金融行业研究,却把大部分时间投入摄影。
弗洛姆说:梦,是灵魂活动的场所。梦是一种被我们现代人所遗忘的“语言”。在张晓冬的语境里,梦,是心中最原始的那部分心灵与自己之间的对话,是闭上眼睛的忠诚,是灵魂活动的场所。生命就像以根茎来延续生命的植物,灵魂是看不见、深藏于根茎的。当自己的灵魂需要出来透透气,他就拿起相机去旅行,去拍梦境;画面中的部分元素、场景既是梦境的重现,也是现实的缩影。
因此,《哈瓦那迷梦》里的摄影作品,充满富有质感的真实,那是张晓冬面对自我的真实,不留一点情面或者虚情假意的安慰。《哈瓦那迷梦》里的很多摄影作品,明晰中还自有一种不确定的非常态,似暗夜里的幽静与彷徨,给观者瞬间可感触的惊奇与内省。那物象的变换与融合,如时空交错里灵魂在编织与缠绕,缥渺却又坚定,决绝却又深情。
在哈瓦那,张晓冬清醒地意识到,必须有所为才能使虚幻的梦境感觉蜕变为真实的影像。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博尔赫斯
他迷恋梦境,就像别人迷恋某种孤独、怪异、漂泊一样,就像别人迷恋让时间一直在漫游一样。他的摄影作品,追求通过抑扬顿挫让某种光影、某种疯狂渗透进来,并用简短深情地语言把读者引向智慧那炫目的秀发。
张晓冬的哈瓦那系列摄影作品,以“超现实”、“超理智”的梦境、幻觉、潜意识等作为艺术创作的源泉,力求摆脱层层束缚,最真实地显示哈瓦那的真面目。他喜欢带给人惊奇、陌生的感觉,喜欢玩味不确定,他的摄影作品拥有扎实清晰的情节,整个故事却像一个谜。不确定的感觉正是现实的感觉。
生活就像穿越一条黝黑的隧道,只有当下的体验和过去的经验为我们照亮一小段道路最终帮助我们跑完人生,那些隐于黑暗中的全是不确定。张晓冬在《哈瓦那迷梦》一书里,用镜头与笔书写自己的观察和反省,然后变成光彩而丰盈的诗,就像在人生道路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明灯。
当世界的存在状态已经像一个村落时,全球文化互融的时代已然来临。当人们可以随意穿行于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时,时空观念已彻底改变。在潜意识里,张晓冬把哈瓦那当成了七八十年代的西安城,而自己就是那个生在西安长在西安的孩子。他的身心,可以在真实与幻象之间自由穿梭。这种夹杂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的中间地带,正是张晓冬摄影作品产生意义的现实之所在。
著名美术史论家沃林格认为:“艺术家的观照活动是一个积极活动的过程,其中,所观照对象并不是简单而消极地作为单个事物物理视觉魅力的一种流溢而存在的,而是在感知过程中更多地是这样的法则发生了积极地化学效用,这种法则作为在人类种族发生时便形成所相对先验的认识,建构了这些魅力并使之成为可观照的造型。”
张晓冬的哈瓦那系列摄影作品就很好的验证了这句话的客观实在……
哈瓦那,是一切相遇相逢的临时组合,有匆匆离去的,有远道而来的。然而,对张晓冬来说,唯有梦里心念的投射,唯有快门按下去的此刻。
写作,是一种奇异的放松。一本书,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是你的心灵之外化。我们摆脱了一切所爱,尤其是,与此同时,也摆脱了一切所恨。
迷茫时代,人心焦灼……艺术也未能幸免。要做艺术家,先要从人做起。众声喧哗中,如果我们还能够保留内心的那一点春意,人格和艺术还能保留点个人面目,都是非常可贵,值得敬重的。